许砚川的剑锋倏然出鞘,寒光在李崇义鼻尖前划过。
“铛“的一声,剑尖钉入冻土,惊得李崇义一个趔趄摔进雪堆,官帽滚落露出秃了大半的头顶。
“不愧是许承渊都嫌弃的看门狗。”许砚川靴底碾着那顶官帽,“连逃命的姿势都这般丑陋。”
婉棠静立雪中,狐裘兜帽下的眉眼如古井无波。
李崇义干笑着爬起,积雪簌簌从袍角抖落:“下官……下官这就去准备车驾。”
临走时还不忘对许砚川作揖,活像只被踢了一脚的瘸狗。
待脚步声远去,雪地上只留下许砚川和婉棠二人。
仪仗队继续前行,李萍儿坐在里面,小顺子坐在外面,以确保不被人发现婉棠不在。
婉棠这才上前,眉眼之间,也多了许多温柔。
缓缓道:“砚川,我有些东西,要给你。”
许砚川挑眉看去。
婉棠从袖中拿出一把小牌子,上面是各大商行的通行牌:“这些商行,我已经支付了十万白银作为定金。”
“林家,林则海做的保。敢不认账的,可联手林则海给他们点教训。”
她指尖轻弹,一叠契据雪花般散开,“米粮、棉布、炭火……统统按市价三成交易。“
许砚川瞳孔骤缩。
那些契据上朱砂印泥犹新,条理清晰,显然是经过精密计划。
有了这些东西在,在赈灾资源上,几乎已不用发愁。
婉棠又将一个小本子双手奉上:“这里面,是通过丰都雪灾,详细制定的救灾手册,可作为参考。”
许砚川将信将疑接了过来。
当看见簪花小楷所详细描绘的内容,也不由震惊。
这些东西,真的是婉棠写出来的吗?
嘴角微微上扬,眼中流露出一丝骄傲之色。
但很快又隐藏在一片暗淡中。
“还有,李崇义这个人,可带走。他虽然窝囊,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贪官,能用一己之力养活小半个京都官员,可见他深谙贪污之法。”
“知己知彼更便于处置地方贪官。”
婉棠计划详细周全,许砚川的耳朵微微动了动。
“哈!”许砚川突然大笑,染血的绷带随肩胛抖动,“娘娘当真是物尽其用?”
“这么厉害的手段,皇上都知道吗?”
“这些东西,您都图谋了不少时间吧?怎么就给了我?”
许砚川脸上的寒霜,当真比雪还要刺骨:“想让我为你图谋什么?”
“是妃位?还是贵妃之位?”
婉棠的手轻轻覆上小腹。
雪粒落在她睫毛上,又很快被体温融化:“救百姓于水火。”
许砚川的笑意僵在嘴角。
有那么一瞬,少年将军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波动,但随即又被讥诮覆盖:“成交。”
他转身时大氅翻卷,将契据尽数卷入怀中。
景仁宫。
百盏鎏金宫灯将大殿照得煌如白昼,南海珍珠串成的帘幕后,萧明姝端坐在九凤衔珠宝座上。
绛色鸾袍上金线绣的牡丹在灯下泛着刺目的光,映得她唇上胭脂如血。
“臣等恭祝皇后娘娘千秋。“
殿中百官齐齐跪拜,献礼的唱名声此起彼伏:
“江南织造献鲛绡十匹,缀东珠百颗!”
“岭南节度使进贡红珊瑚树,高六尺六寸!”
“户部萧尚书呈和田玉观音像,整玉雕琢。”
……
萧明姝指尖抚过玉观音的莲座,唇角含着恰到好处的浅笑:“诸位大人有心了。”
她眼波流转,“本宫实在受之有愧。”
“娘娘母仪天下,当得起!”萧尚书捋须大笑,余光却瞥向兵部席位。
许承渊正摩挲着腰间虎符,闻言冷笑:“萧大人好阔气,这尊玉观音怕是抵得上三万石赈灾粮。”
楚云峥斜倚龙纹案,琥珀酒液在夜光杯中晃荡。
他目光扫过争奇斗艳的嫔妃。
祺贵人正将金镶玉如意捧到皇后跟前,腕间翡翠镯子叮当作响。
丽嫔故意打翻酒盏,湿透的纱衣透出里头鸳鸯肚兜。
幸亏许洛妍禁足,不知又是如何妖娆。
这群俗物,又如何比得上棠棠半分?
苏言辞独坐角落,玄色锦袍半敞,他随手将贺礼,一卷泛黄的《盐铁论》丢给小太监,自斟自饮的模样活像在看戏。
皇后瞧着礼物自是不喜,碍于皇上在,也没说什么。
周肃的拳头在桌下攥得发青。
他盯着面前动都没动的御膳:
燕窝盏里浮着金箔。
熊掌上淋着西域葡萄酒。
连装点心的盘子都是整块翡翠雕成。
“周大人怎么不动筷?”萧尚书突然发难,“可是嫌御膳房怠慢?”
如今周肃刚入京,却是个皇帝甚是包容的言官,重点是,目前还未站队。
周肃缓缓起身,官袍补子上那只白鹇在灯下格外刺眼:“下官昨夜梦见冻毙的灾民在啃树皮,实在……食不下咽。“
满殿霎时死寂。
这种已经达成默契谁也不谈的话,也就只有周肃敢说出来。
萧尚书更是好笑:“灾民?不过是雪大了些,周大人竟说这种胡话。”
许承渊也附和:“周大人怕是喝醉酒了吧!”
楚云峥的酒杯突然“叮”地搁在案上:“朕竟不知,周爱卿还会解梦。”
他唇角含笑,眼底却结着冰,“不如说说,还梦见了什么?”
“朱门酒肉臭,路有冻死骨。”
周肃的声音不大,却像一把冰刀划破暖融的宴席。
满殿歌舞骤停,乐师抱着笙箫僵在原地,连穿梭斟酒的宫女都屏住了呼吸。
萧明姝的护甲在凤座扶手上刮出刺耳声响:“周大人此言,是在指责本宫奢靡无度?”
她忽然起身,九凤步摇的珠串激烈晃动,“来人!把这些酒菜都撤了。”
“娘娘何必作态。”周肃直视凤座,官袍补子上的白鹇昂首欲飞,“昨日户部刚批的三万两雪花银,此刻正镶在您这顶凤冠上。”
他指着皇后鬓边那颗鸽血石,“这颗宝石,够京郊灾民吃半年。”
“砰!“
楚云峥突然踹翻案几,玄色衣袍上酒液淋漓。
众人忙跪下。
楚云峥一言不发,只说了句朕去去就来。
转身看似去换衣服,可跟上去的,却是已经换上侍卫衣服的欧阳青。
苏言辞醉眼朦胧地环顾四周,忽然来了句:“婉嫔娘娘采买冬植,还没回来?”
“那婉嫔怕是回不来了吧?”祺贵人捏着金丝帕掩唇轻笑,眼底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芒,“听说城外暴民都开始易子而食了呢。”
兰贵人立刻接话,纤纤玉指把玩着琉璃盏:“可不是?听说许大公子在城门架了十二架弩机。”
她故意压低声音,“专等着射杀那些,不守规矩的人。”
殿内顿时响起一片低笑。
几位嫔妃交换着眼神,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住。
萧明姝冷笑着看着事态发展。
“都是姐妹,何必说些,只是这后宫还是安分些好。”萧明姝意味深长地拖长音调。
萧尚书捋须轻笑,举杯向许承渊示意:“许将军教子有方啊。令郎这一手守株待兔,妙得很。”
许承渊仰头饮尽杯中酒,得意之色溢于言表:“犬子虽不成器,收拾个把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还是轻而易举。”
“总之,她还想回这后宫,简直做梦!”
周肃的冷落冰霜。
原来这前朝后宫,谁人不知民间疾苦?
不过都在装聋作哑罢了!
“砰!”
殿门突然被重重推开。
寒风卷着雪花呼啸而入。
婉棠一袭素白狐裘立于门前,发间那支带雪的红梅娇艳欲滴。
“臣妾回来迟了。”婉棠盈盈下拜,声音清亮,“特意为皇后娘娘移植了百年红梅贺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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