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日后。
国公府一点动静也没有,夏月柔心中格外慌乱。
在极度的煎熬中,她决定再去一次!
然而,她前脚刚踏入国公府。
后脚,棠华院里的云棠便收到了青鸢的禀报。
“小主子,夏月柔又来了,刚进门,此刻正往兰香居方向赶去。”
云棠原本正倚在窗边看一只雀儿啄食,闻言,小脸上的闲适瞬间褪尽。
她猛地从小杌子上跳下来,声音清脆,“青鸢,带上人,跟我走。”
云棠小小的身影最先迈出房门。
青鸢立刻带着几名气息沉稳的护卫紧随其后。
此刻,兰香居内。
夏月淑忽听门外传来的脚步声,她心头一跳,刚想起身……
下一刻,门便从外被推开。
“月淑……”夏月柔刚艰难地吐出两个字。
话音未落,一道浑圆却气势十足的身影,已出现在她身后。
“拿下!”
云棠根本不给夏月柔任何反应的时间,更不给夏月淑开口询问的机会。
几名护卫动作迅捷,不由分说便反剪了夏月柔的双臂,将她牢牢控制在了原地。
夏月柔猝不及防,被惊得魂飞魄散,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。
夏月淑猛地从软榻上站起,脸色煞白,“小姑姑?这是……”
云棠站在门口,看向被死死按住的夏月柔,一字一句地道:
“谋害当朝国公夫人腹中嫡嗣,罪证确凿,夏月柔,你竟然还敢来!”
“拖下去……”
夏月柔惊恐的目光越过护卫,死死落在门口那道小小的身影上。
这是……
国公府的小姑姑!
那个手段堪比大人,传闻中极受宠爱的小娃娃。
竟然真的有如此慑人气魄?
那眼神,那命令,哪里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?
她知道,一旦被拖下去,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。
国公府的手段,她岂会不知?
那些威胁她的人,也绝不会放过她。
不行。
绝不能就这样被带下去!
“饶命,饶命啊。”夏月柔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蛮力,竟挣脱了护卫一瞬的钳制,整个人重重地扑倒在云棠脚边。
她的额头咚地一声磕在地上,发出了一道格外沉闷的响声,可她却浑然不觉痛楚。
“我有苦衷,有天大的苦衷,求小祖宗开恩,听我一言,绝对不敢有半句虚言啊。”她嘶声哭喊,涕泪横流,声音略显尖锐。
云棠小脸绷得紧紧的,眼神掠过夏月柔颤抖的脊背,丝毫不为所动。
她的小手微微抬起,似乎就要再次下令。
见此,夏月柔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。
她猛地抬起头,泪水糊了满脸,整个人狼狈不堪。
目光却死死投向旁边面无血色的夏月淑。
“妹妹,月淑,救我,救救姐姐!”她奋力哭喊着,声音格外凄厉,“姐姐是被逼的,真的是被逼的,你信我,你信我啊!”
夏月淑被她那眼神刺得心头一阵剧痛。
“小姑姑!”夏月淑没有丝毫犹豫,一手下意识地护着腹部,另一手撑着软榻扶手,竟也对着云棠,毫不犹豫地屈膝跪了下去。
她脸色苍白,眸中含泪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小姑姑息怒,姐姐她……她总不过是一个弱女子,如今国公府守卫森严,兰香居更是重重把守,她孤身一人,又能做出什么来?求小姑姑明鉴。”
她仰头看着云棠,“姐姐待我……从前是极好的,其中……其中定然有天大的误会,求小姑姑……求小姑姑给姐姐一个说话的机会,若她真有罪,再行处置也不迟啊,求您了!”
她说着,竟要俯身磕头。
云棠眉头瞬间拧紧。
她看着夏月淑挺着大肚子艰难跪地,还要磕头的样子,无奈地叹了口气。
云棠小脸一沉,对着旁边吓得手足无措的心儿喝道:“还不快把夫人扶起来,她身子重,经得起这样折腾吗?”
心儿等人如梦初醒,慌忙上前,这才小心翼翼地搀扶起夏月淑。
云棠的目光扫过地上的夏月柔,又瞥了一眼被扶回软榻,此刻依旧泪眼婆娑望着她的夏月淑。
她抿了抿小嘴。
终于,云棠再次开口。
“青鸢,留下。其他人,”她的小手一挥,指向那几个护卫和多余的下人,“都出去,门口守着,没有我的命令,一只苍蝇也不许放进来。”
护卫和丫鬟们立刻躬身,迅速退了出去。
室内瞬间只剩下云棠、青鸢、夏月淑、心儿,以及跪伏在地的夏月柔。
云棠走到上首的椅子前。
见此,青鸢立刻搬来一个厚厚的锦垫放在上面。
云棠手脚并用地爬上去坐好,小小的身躯努力挺直,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的人。
“说。”她只吐出一个字,“你最好祈祷,你说出来的苦衷,值得我给你这个机会。”
夏月柔知道自己赌对了第一步。
她不敢再有丝毫隐瞒,用尽全身力气支撑起上半身,声音抖得不成样子:
“是……是有人逼我,是前段时日,有两个煞神找上了我。”
“他们……他们来势汹汹,手里拿着刀剑,直接就闯进我家里,把我拖到暗处,他们让我一定要想办法,把国公夫人肚子里的孩子……弄没了!”
“我不知道他们是谁,也不知道他们和国公夫人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,我……我就是一个普通妇人,我什么都不知道啊。”
她对着云棠的方向再次重重磕了下去,“他们用刀架着我的脖子,说我要是不答应,就立刻杀了我,还会杀了我全家,我……我是真的没办法,我怕死,我怕他们杀我全家,我只能……只能听他们的话……”
她哭得差点背过气去,最后挣扎着抬起头,“求求您,救救我,救救我吧,我不想死,我真的不想死啊!”
夏月淑坐在软榻上,早已哭成了泪人儿。
她一手捂着心口,一手紧紧攥着帕子,泪珠断了线似地往下掉,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,“我就知道,我就知道姐姐定然是有苦衷的……她怎么会害我……”
她看向夏月柔的眼神充满了心疼。
云棠坐在锦垫上,小脸绷得紧紧的。
她乌黑的眼睛盯着地上抖如筛糠的夏月柔,带着一丝怀疑。
“你说的,”云棠开口,“都是真的?”
她刻意放缓了语速。
夏月柔猛地抬起头,脸上泪水糊成一团,眼神却异常急切,“千真万确,我敢以性命担保,方才所说的每一个字,都是真的,绝无半句虚言,若有半句假话,我……我就天打雷劈,不得好死。”
这话,她几乎是嘶吼着说出来的。
云棠的小手无意识地捏紧了椅子的扶手。
“你见过他们的真实容貌吗?”她追问。
夏月柔用力摇头,“没有,他们每次出现,都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,连眼睛都遮住了,而且……而且都是在很暗很暗的地方,伸手不见五指,我根本看不清,只能听见声音……”
她说着,身体又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。
云棠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些,“那他们身上,可有什么比较明显的特征?或者异于常人的地方?声音、习惯、味道,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好。”
夏月柔努力回想,最终还是绝望地摇了摇头,“没有……”
夏月淑听着姐姐的描述,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。
她捂着腹部,声音困惑,“怎么会……怎么会有人费这样的心思来害我?害我腹中的孩子?我……我从未与人结下如此深仇大恨啊。”
她转向云棠,“小姑姑,姐姐她也是被逼无奈,身不由己啊,您救救她吧。”
云棠顿时沉默了。
“你姐姐都说了实情了,”她这话像是说给夏月淑听,目光却死死锁着夏月柔,“这种情况,确实不能完全怪在她身上。”
“但是……”云棠话锋一转,“我怎么知道,这不是你为了完成他们的任务,故意把自己放在弱者的位置,博取同情,好让我们放松警惕,方便你下一步行事呢?”
夏月柔张着嘴,愣在了原地。
夏月淑也愣住了,她看着云棠的小脸,又看了看夏月柔瞬间绝望的神情,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。
良久。
就在夏月柔以为自己再无生路之时。
云棠的声音却再次响起,“不过……”
她微微扬起小下巴,俯视着地上的夏月柔。
“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机会。”
“你如果真的为了你妹妹好,”云棠一字一顿开口,“如果你真的想将功赎罪,保住自己这条命……”
她身体微微前倾,“那就想办法,在他们下一次出现的时候,看清他们的脸,把他们长什么模样,牢牢记下来,然后,回来告诉画师。”
夏月柔身子猛地一颤。
看清那些煞神的脸?
这……
她咬了咬牙,点头如捣蒜,额头方才磕破的地方又渗出一缕新的血丝。
“能,我能,我一定想办法,一定想办法看清他们的脸。”她激动得语无伦次。
夏月淑坐在软榻上,看着姐姐这副模样,心头又酸又涩,还有说不出的担忧。
那些人是那么好相与的吗?
姐姐一个弱女子,去做这样的事,这无异于与虎谋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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