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慕宵猛的抬头,看着面前的所谓生父。
皇帝满脸嫌恶,见儿子不可置信的模样,竟然恶劣地笑起来,似乎看见了什么有趣的场面一般。
“滚,别在朕眼前出现。”
“你……这是什么意思?”
他心神震荡,低下头,克制着满脸的愤恨。
“愚不可及。”
皇帝很是不耐,见他不开窍,索性把话掰开揉碎。
“朕把你带回来是无奈之举,能进宫来享受天家富贵,你若安分守己,朕还能让你了却残生,若是再嚷嚷什么让你娘来的话——”
“别怪朕不顾情面。”
他失了神,仰起脸。
皇帝的身影那样高大,白发几丝几缕,光被他的身躯挡在身后,他看见的,便是漆黑的轮廓,唯有那双眼,闪烁凶光。
“为什么……”
他还小,他不过是挣扎了半年,还不懂后宫险恶的孩子。
皇帝可怖,他颤抖着声音,吐出细弱蚊蝇的几个字。
皇帝冷笑一声:“好,既然你要死个明白,也好。”
“朕坐拥天下,不过是游戏人间,你娘生下了你,无非是想攀上天家罢了,再说,谁知道你是哪来的野种。”
“我娘不是……”
“放肆!这就是你和朕说话的态度!礼仪都学到狗肚子里了不成!”
“我……”
“不敬君父,以下犯上,回去跪两个时辰,好好反省!”
不等他再说什么,侍卫就立刻上前,捂住他的嘴,轻而易举压下他的挣扎,把他带回了那个偏远的小宫室。
“小殿下,以后不要再和皇上顶撞了,宫里身不由己,保全自己才是上策。”
秦慕宵的眼泪稀里哗啦,看着脸上流露不忍的侍卫,吸吸鼻子。
“可我娘很好的,她不在乎银子……她很好的……”
“是,但是这天下,是皇上说了算,小殿下要明白,如果您惹恼了他,您的母亲,会很危险。”
他瞪大眼睛,似乎明白了什么。
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,但却知道了,要保护娘,就不能惹那个人不开心。
可是,他很难受。
他们都说娘不好。
可是娘会缝衣服,能抓住大牛,能扎纸鸢,能栽花种菜,能做小凳子。
那个皇帝,只会骂人,只会和一个又一个的娘娘说笑。
他什么都不会。
“你啊……还是跟娘好好过吧,你爹,不是好人!”
他不是好人……他想回去。
娘不在意什么银子,也不稀罕什么亮闪闪的东西,他就这么空手回去了,娘一定不会生气的。
他哭的压抑,慢慢哭出声,最后到嚎啕大哭。
那个侍卫叹了口气,摸摸他的头:“别哭了,陈嬷嬷一会把饭领回来,好好吃饭,别叫你娘挂心。”
说罢,那侍卫留下了点银子,离开了。
后来,秦慕宵渐渐明白了,所谓皇帝,便是生杀大权皆在他一念之间,包括那个对他有过善意的侍卫。
那人一念之仁,让他进去见了皇帝一面,搭上了自己的性命。
“殿下,别难过了……”
“嬷嬷,别说了,都是我害了他。”
他瘫坐在地上,不久前,磕了很久的头,也没换来那人一丝心软。
陈嬷嬷心疼地蹲下,拿帕子擦拭他脸上的血迹。
“嬷嬷……你要不出去吧,我不想再害你了。”
“殿下说什么呢,既然分了我做你的乳娘,就是没什么用,我也要陪着你啊,再说,上哪找这样好看的殿下啊?”
陈嬷嬷因为得罪了娘娘,又因为颇有资历,这才被分给他,说是乳娘,不过是遮掩皇帝在民间风流,迷惑视听的假象罢了。
所有人都知道,在这宫里,他什么都不是。
他慢慢懂事,不再闹着要母亲,也不再说什么父子。
他默默无闻下去。
刘嬷嬷说,等他再大一点,成了婚,离开皇宫,就可以去见母亲了。
他点点头,答应着。
想一想,许久不见母亲,可是他什么都不会,也不能。
后来,好些人要去太学,他偷偷跟去,认了好些字。
太学里的人有的和他差不多年纪,却能写诗写文章,还有几个小妹妹,都很厉害,只有他,还什么都不会。
想给母亲写信都难。
他开始画画,涂鸦小人,一个是他,一个是娘,他想说,娘,我想你,等我,我会回去的。
后来,他终于能写信了。
可是没人会给他送信。
陈嬷嬷会做针线活,他们月例银子都有定数,他的银子也很久都没发了,陈嬷嬷的银子几乎都用来贴补他了。
所以,他开始学着做针线活,剪裁,绣花,死皮赖脸地跟着宫中匠人,学着打首饰,换银子。
他学会了很多东西,学会了隐藏,学会了等待,学会了悄悄思念。
他想,只要继续努力下去,有了银子,信也送了出去,娘会原谅他的久久不归的。
他的画和字越来越好,对镜描摹,画的母亲越来越像。
她多好看,天仙也不过如此。
他也是一样。
不被任何人在意的小皇子,有着一张极其漂亮的脸。
空有美貌,却无保护美貌的力量,只有被人欺辱的下场。
秦慕宵没有多提,但是楚云笺还是察觉到了他话中缺失的部分。
曾几何时,他并没有过多的杂念,许多东西虽然是为生计而学,可他从不曾因此而感到屈辱。
如今想来,那许多衣裳首饰,未必没有他亲自打造的。
想必,他变成如今的模样,定与那段经历有关。
“云儿,你想听吗?”
“……不必,”她摇了摇头,“不必为了我一时好奇,自揭伤口,我并不想诛你的心。”
能让他有如此改变,听了,还不知道要有什么样的代价。
“可我想赌一把,毕竟,那些事,嬷嬷也不会说。”
她微微抬头,迎上他的目光。
他笑着,但眼神却没有什么开玩笑的意思。
“我想赌一把,看看……你会不会嫌弃我。”
“我平日还不够嫌弃你吗?”
“那不一样。”
他又坐下,搓茶几次,“啪嗒”一声放下。
“那年,我九岁,还记得,那年……三日风雪,老东西病了,我想着,那是出宫的大好时机。”
花了好些银子,他见到了一个太监。
“殿下,奴才可不能白办事,需要点——利息。”
他点点头,拿出荷包。
“我的银子,都给你!”
“诶~奴才不用银子,只是有个小小的爱好,不知殿下,可愿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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