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惊悚灵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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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1章 午夜广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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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叫苏晨,二十七岁,是城市电台《深夜有约》的主持人。这档节目从午夜十二点播到凌晨三点,听众大多是失眠者、夜班族和孤独的人。我的工作是和他们聊天,播放一些舒缓的音乐,有时候也读听众的来信。

但最近三个月,我开始接到一些特殊的电话。

不是抱怨失眠,不是寻求安慰,而是...预言。

---

第一个预言电话是在三个月前的雨夜。那天晚上,我正播放一首老歌,导播示意有听众来电。

“喂,这里是《深夜有约》,我是苏晨。”我像往常一样开场。
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,然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女声:“明天中午十二点,人民广场的喷泉会喷红水。”

“什么?”我以为听错了。

“记住,红色。像血一样。”说完,电话挂断了。

我耸耸肩,以为是恶作剧。但第二天中午,新闻真的报道了:人民广场喷泉因管道锈蚀严重,喷出的水呈铁红色,引起市民围观。

巧合吧,我想。

一周后,第二个预言电话来了。这次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:“下周三凌晨四点,西区高架桥会塌。”

“先生,这种玩笑——”

“不是玩笑。有辆车会在那时经过,车上是一家三口。他们不该死。”电话又断了。

我犹豫再三,还是匿名报警了。警方起初不信,但出于谨慎,还是在那个时间段封了路。凌晨四点零二分,高架桥真的塌了一截,原因是地基被前几天的暴雨掏空。

如果不是封路,确实会有一辆车经过——一辆网约车,司机接了去机场的单,乘客是一对带孩子的夫妻。

我开始觉得不对劲。这些电话太准了。

第三个电话更诡异:“苏晨,你家楼下便利店,今晚会被抢。收银员小林会受伤。”

这次我直接打给便利店老板,让他今晚提前关门。老板半信半疑,但还是听了劝。当晚十一点,三个蒙面人试图撬门,被巡逻的警察抓住。他们在其他便利店已经得手三次。

事情开始失控。听众们把这些预言当成了节目的新亮点,收听率飙升。但我知道,这不是什么超能力,而是...别的东西。

直到我接到了关于自己的预言。

---

“苏晨,下个月十五号,你会死。”

电话里的声音很平静,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,我从未听过。

“什么?”

“午夜三点,在你的直播间。你会被吊死在麦克风前。”他说,“除非你停止主持这个节目。”

我手心出汗:“你是谁?”

“一个不想看你死的人。”他停顿了一下,“这个节目...它不只是节目。你打开了不该打开的门。”

“什么门?”

“阴阳之间的门。”他说,“午夜十二点到凌晨三点,是阴气最盛的时候。你用广播信号放大你的声音,等于在黑暗中点亮了一盏灯。有些东西,会被吸引过来。”

我脊背发凉:“那些预言...”

“是警告,也是诱惑。”他解释,“它们在测试你,也在测试听众。当足够多的人相信这些预言时,它们的力量就会增强。最后...它们会从电波里出来。”

“它们是什么?”

“怨念、执念、未了的心愿...所有困在生死之间的东西。”他说,“苏晨,辞职吧。现在还来得及。”

电话挂断了。我愣在直播间,导播小林透过玻璃看我,用口型问:“怎么了?”

我摇摇头,继续播放音乐,但手在抖。

那天晚上,我失眠了。躺在床上翻来覆去,脑子里都是那个男人的话。辞职?这是我热爱的工作,是我从大学时就梦想的职业。而且,如果他说的是真的,那些预言救了多少人?

但如果是真的,我会死。

凌晨四点,我收到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:“如果你决定继续,明天晚上来幸福里44号找我。张伯年。”

张伯年。这个名字有点耳熟。我搜索记忆,想起他是电台的老前辈,二十年前突然辞职,据说精神出了问题,一直在精神病院。

他出院了?而且他知道预言电话的事?

好奇心压过了恐惧。我决定去找他。

---

幸福里是城东的老街区,大多是七八十年代建的筒子楼。44号在最深处,是一栋独门独院的两层小楼,院子荒芜,墙壁斑驳。

我敲门。很久,门开了条缝,一个六十多岁的男人探出头,头发花白,眼神锐利。

“张老师?我是苏晨。”

“进来吧。”他让开身。

屋里很暗,窗帘都拉着,只有几盏台灯提供微弱的光。到处是书和旧收音机,墙上贴满了手写的图表和笔记,像科学家的实验室,又像疯子的囚室。

“坐。”他指了指沙发,自己坐在对面的椅子上,“我知道你会来。”

“张老师,那些预言电话——”

“是我打的。”他直接承认。

我愣住了:“为什么?”

“为了救人。”他倒了杯茶给我,“也为了警告你。苏晨,你主持《深夜有约》多久了?”

“两年。”

“两年...”他苦笑,“我当年主持了三年,才意识到问题。你比我敏锐。”

“到底是什么问题?”

张伯年站起身,走到墙边,指着一张复杂的图表。上面画着时间轴、频率波段,还有一些奇怪的符号。

“无线电波,不只是物理现象。”他说,“它能在时空中传播,也能在...维度间传播。午夜十二点到凌晨三点,阳间与阴间的界限最薄弱。这时候的广播信号,能穿透这层界限,被‘那边’的东西接收到。”

“所以那些电话...”

“是亡魂的求救,也是诱惑。”他回到座位,“当亡魂发现能通过电波与活人沟通时,它们会尝试各种方式。预言未来是最有效的——因为亡魂能看见时间线,能预知某些必然事件。”

“那它们为什么要救那些陌生人?”

“不是为了救人,是为了获取‘信力’。”张伯年解释,“当活人相信亡魂的预言,并因此得救时,会产生一种能量,类似信仰之力。这种能量能让亡魂暂时获得干涉现实的能力。”

我想起那些被救的人,他们确实都成了节目的忠实听众,每天都在社交媒体上感谢“神秘的预言者”。

“所以它们在积累力量...”

“最终目的是什么?”我问。

“还阳。”张伯年严肃地说,“或者,占据活人的身体。苏晨,你知道为什么预言电话越来越多吗?因为它们的力量在增强。当信力积累到一定程度,它们就能...出来。”

我想到那个男人说的“从电波里出来”,浑身发冷。

“那我为什么会死?”

“因为它们选中了你。”张伯年看着我的眼睛,“你的声音,你的频率,最适合作为‘通道’。下个月十五号,月圆之夜,阴气最重。它们会尝试通过你完全降临。如果成功,你会死,身体会被占据。如果失败...你也会死,因为通道被强行打开,会撕裂你的魂魄。”

“有什么办法阻止?”

“两个选择。”他竖起两根手指,“第一,立即辞职,切断联系。但已经积累的信力不会消失,它们可能会找其他主持人。第二...”

他停顿了一下:“找到预言电话的来源,在月圆之夜前,关闭那个‘通道’。”

“怎么找?”

“溯源。”张伯年走到一台老式收音机前,“每个亡魂在沟通时,都会留下独特的频率特征。如果能分析这些特征,就能反向追踪到它们的‘位置’——在阴间的坐标。”

他打开收音机,调到一个空白波段。沙沙的电流声中,突然出现一个女人的哭声,很轻,但很清晰。

“这是...”

“三年前的录音。”张伯年说,“一个女听众打来电话,说她丈夫家暴。我安慰了她,建议她报警。第二天,她自杀了。从那以后,这个频率就经常出现她的哭声。”

我听得毛骨悚然:“她成了亡魂?”

“怨魂。”他点头,“她的执念附着在了电波上。每个打预言电话的亡魂,背后都有类似的故事。苏晨,如果你想阻止这一切,就要找到它们,了解它们的故事,化解它们的执念。”

“化解执念?怎么化解?”

“帮它们完成未了的心愿。”张伯年说,“但很危险。因为有些心愿...可能需要你付出代价。”

我沉默了。辞职是最安全的选择,但如果还有其他主持人接替,同样的事还会发生。而且,那些预言确实救过人...

“我选第二种。”我说,“怎么开始?”

张伯年露出复杂的表情,像是欣慰,又像是悲哀:“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选。跟我来吧。”

他带我上到二楼。房间更大,设备更多,像个小型广播站。正中摆着一台奇特的机器,像是收音机和某种古老仪器的结合体。

“这是我花了二十年研制的‘通灵收音机’。”他说,“能捕捉和放大亡魂的信号,也能反向发送信号给它们。今晚,我们就用它来接第一个‘溯源电话’。”

“今晚?”

“月圆之夜还有四周。每周我们要解决一个亡魂的执念,才能在月圆前关闭所有主要通道。”他看了看表,“午夜十二点,准时开始。你先休息一下。”

我在沙发上小憩。梦里,我听到无数声音在耳边低语,有的哭,有的笑,有的在求救。其中一个声音特别清晰:“苏晨...帮我...”

惊醒时,正好午夜十一点五十分。

张伯年已经准备好了。他让我坐在麦克风前,戴上一副特制的耳机。

“记住,无论听到什么,保持冷静。我会在一旁监测,如果情况失控,我会切断连接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

午夜十二点整,张伯年启动了机器。一阵低沉的嗡鸣声后,耳机里传来熟悉的电流声,然后是一个男人的声音:

“苏晨...能听到我吗?”

“能。你是谁?”

“赵国强。三年前,五月十七号,我给你打过电话。”

我回忆。三年前我刚开始主持,确实有个叫赵国强的听众常打电话,说他女儿失踪了,警方不立案,希望我帮忙呼吁。我做了期特别节目,后来他女儿找到了,但已经...

“我记得。你女儿...”

“死了。”他的声音冰冷,“被那个畜生杀了。但警方说证据不足,把他放了。我不服,上诉,上访,都没用。最后...我选择了自己的方式。”

“什么方式?”

“我杀了他。”赵国强说,“然后自杀。但现在我困在这里,上不去,下不来。因为我女儿...她不肯原谅我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她说我成了杀人犯,和她恨的那个人一样。”赵国强的声音颤抖,“苏晨,你能帮我告诉她吗?爸爸爱她,爸爸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...”

耳机里的声音突然扭曲,变成小女孩的哭声:“爸爸...我不要你这样...我不要...”

两个声音交织在一起,痛苦,绝望。

张伯年在旁边写字板写下:“执念:父女相互怨恨,无法解脱。心愿:得到女儿原谅,一起往生。”

“我怎么帮你?”我问。

“找到我们的骨灰。”赵国强说,“我把他的骨灰和我的混在一起,埋在城北公墓第七区十七号。把我女儿的骨灰单独埋在旁边。她说不想和我们葬在一起...但我想和她在一起。苏晨,你能把我们合葬吗?以父亲和女儿的身份,不是杀人犯和受害者。”

我犹豫了。这涉及到私自移动骨灰,违法,也不道德。

“赵先生,我可以帮你联系公墓管理处,办理正规手续——”

“不行!”他尖叫,“他们会分开我们!他们会把我扔进无名坟!我不要!”

耳机里传来刺耳的噪音,我头痛欲裂。

张伯年赶紧调整频率:“答应他!稳定情绪!”

“我答应你!”我喊道,“我帮你合葬!”

噪音停止了。

“谢谢...”赵国强的声音平静下来,“明天午夜,带着三炷香来公墓。我会告诉你具体位置...小心看守人,他...”

信号突然中断。

我摘下耳机,浑身冷汗。

“他最后说什么?”张伯年问。

“小心看守人。”

张伯年脸色凝重:“城北公墓的看守人老刘,我认识。二十年前就在那里工作。他说公墓晚上...不太平。”

“那我们还要去吗?”

“必须去。”张伯年说,“答应了亡魂的事,必须做到,否则会被诅咒。而且,这是第一个执念,如果成功化解,能削弱亡魂群体的力量。”

我们约定第二天晚上十一点在公墓门口见。

---

回到公寓,我睡不着。打开电脑,搜索“赵国强 杀人案”。

果然有报道。三年前,本市发生一起命案:男子赵国强杀死前同事王某后自杀,现场留有遗书,称王某是三年前杀害其女儿的凶手,但警方因证据不足释放。赵国强女儿赵小雨,十五岁,三年前失踪,七天后在郊区水库找到尸体,死因溺水,但身上有挣扎痕迹。王某有重大嫌疑,但因缺乏直接证据,未被起诉。

报道下面有网友评论:

“父亲为女报仇,是条汉子!”

“以暴制暴不可取。”

“可怜的女孩,死了都不得安宁。”

我继续搜索赵小雨的信息。在本地论坛找到一篇旧帖,是赵小雨的同学发的:

“小雨是个很乖的女孩,成绩好,爱笑。她失踪前一天,说有个叔叔经常在校门口等她,给她买东西。我们告诉老师,老师说要调查,但第二天小雨就不见了。后来听说那个叔叔是她爸爸的同事,姓王。但警察没抓他,说是没证据。小雨爸爸疯了,到处告状。最后...唉。”

真相令人窒息。一个父亲,失去女儿,正义得不到伸张,最终选择同归于尽。死后还困在怨恨中,连女儿的谅解都得不到。

我理解了他的执念。但私自移动骨灰...

凌晨三点,我接到一个电话,是陌生号码。

“苏晨吗?我是城北公墓的刘守义。”一个苍老的身影。

我心里一紧:“刘师傅?您怎么...”

“张伯年告诉我了。”他说,“你们今晚要来办的事,我知道。赵国强父女...我认识。”

“您认识?”

“我埋的他们。”刘守义叹气,“那天晚上,赵国强托梦给我,说要把王某的骨灰混进自己的。我本来不同意,但他一直缠着我。最后我受不了,照做了。结果...出事了。”

“什么事?”

“从那以后,公墓第七区晚上总有哭声。有时候是男人的,有时候是小女孩的。还有守夜人说看到两个人影,一个追,一个跑,永远在重复。”刘守义压低声音,“苏晨,我劝你别管这事。有些执念,解不开的。”

“但我已经答应了。”

“那你小心点。”他说,“今晚我会故意‘疏忽’,让监控断电一小时。你们只有一小时时间。记住,无论听到什么,看到什么,别回头,别应答,做完事立刻离开。”

“谢谢刘师傅。”

“不用谢。我也有私心...想让那对父女安息。他们太苦了。”

挂断电话,我更坚定了决心。即使违法,即使危险,也要帮他们。

晚上十一点,我准时到达公墓门口。张伯年已经到了,背着一个帆布包。

“工具都带齐了。”他说,“香烛纸钱,还有...移骨的用具。”

“我们真的要挖坟?”

“不用挖。”张伯年摇头,“赵国强托梦给刘守义时,说了骨灰盒的具体位置——在墓碑下方三十厘米处,有个水泥匣子。我们只需要打开匣子,把两个骨灰盒合在一起,重新封好就行。”

刘守义果然在等我们。他六十多岁,驼背,眼神警惕。

“监控会在十一点半到十二点半断电。”他说,“你们抓紧时间。记住,别出声,无论发生什么。”

他给了我们一把钥匙,是第七区栅栏门的。

第七区在公墓最深处,是旧区,墓碑都很老了。月光下,墓碑像一排排沉默的士兵。

找到第十七号,是赵国强的墓。旁边一个小墓碑,刻着“爱女赵小雨之墓”。

张伯年看了看表:“十一点三十二分,开始。”

我们用小铲子小心地挖开赵国强墓前的土。果然,三十厘米深处,有一个水泥匣子,没有上锁。

打开匣子,里面有两个骨灰盒。一个写着“赵国强”,一个写着“王某”。赵国强要求把自己的和仇人的混在一起,意思是死后也要继续报复?

“现在怎么办?”我问。

“把两个骨灰倒在一起。”张伯年说,“用这个。”

他拿出一个新骨灰盒,比普通的大一些。我们小心地将两个骨灰盒里的骨灰倒入新盒子,混合均匀。

然后,我们打开赵小雨的墓。她的墓更简单,骨灰盒就在墓碑下的小空间里。

“要合葬吗?”我问。

张伯年犹豫了:“赵国强说要和女儿合葬,但赵小雨愿意吗?她生前说不愿和父亲葬在一起,因为父亲杀了人。”

“但如果分开,赵国强的执念不会解。”

“也许...”张伯年想了想,“我们可以象征性地合葬。取一小撮赵国强的骨灰,放在赵小雨的骨灰盒旁。这样既不算完全合葬,也不算完全分开。”

我们照做了。取了一小撮混合骨灰(包含赵国强的和王某的),用红布包好,放在赵小雨的骨灰盒旁。

然后重新封好两个墓。

做完这一切,正好十二点二十五分。

“上香。”张伯年点起三炷香,插在赵国强墓前。

香烟袅袅升起,在月光下形成奇怪的形状,像两个拥抱的人影。

突然,起风了。不是自然风,是旋涡状的风,卷起纸钱和尘土。

我听到哭声。男人的哭声,和小女孩的哭声,交织在一起。

“爸爸...”小女孩的声音。

“小雨...原谅爸爸...”男人的声音。

两个声音越来越近,仿佛就在耳边。

张伯年拉住我:“别动,别说话。”

人影出现了。在香烟形成的雾中,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小女孩的影子,面对面站着。

男人伸手想抱女孩,女孩后退了一步。

“爸爸,你杀了人。”

“爸爸是为了你。”

“但杀人是不对的。你教过我的。”

男人跪下了:“爸爸错了...爸爸只是...太想你了...”

女孩看着他,终于走上前,轻轻抱住他:“爸爸,我们走吧。这里太冷了。”

“好...好...”

两个人影相拥,然后慢慢变淡,消散在月光中。

风停了。香烟也熄灭了。

张伯年松了口气:“执念解了。”

“他们...往生了?”

“应该是。”他点头,“第一个通道关闭了。”

我们收拾工具,快速离开。走到公墓门口时,刘守义等在那里。

“解决了?”他问。

“嗯。”张伯年点头,“谢谢你,老刘。”

“不用谢。”刘守义看着第七区的方向,“哭声停了...他们终于可以安息了。”

回程路上,我问张伯年:“赵国强的执念是得到女儿原谅。那我们接下来要面对的亡魂,他们的执念是什么?”

“各不相同。”张伯年说,“有的是未完成的承诺,有的是放不下的仇恨,有的是舍不下的亲人。但共同点是,都需要活人的帮助才能解脱。”

“为什么一定是活人?”

“因为生死有界。”他解释,“亡魂无法直接干涉阳间的事,需要活人作为‘媒介’。而广播主持人,因为经常与听众建立情感连接,是最佳的媒介。”

我想起那些打电话的听众,那些深夜倾诉的故事。原来不只是我在陪伴他们,他们也成了某种“锚点”,连接着生死两界。

“下一个是谁?”我问。

“明天晚上,同一时间,继续溯源。”张伯年说,“但苏晨,你要有心理准备。不是所有亡魂都像赵国强这样,有明确的诉求。有些...可能很危险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

“还有,”他犹豫了一下,“月圆之夜越来越近。我们必须加快速度。从明天开始,每晚解决一个。”

每晚一个。四周,二十八个亡魂。

我能做到吗?

我不知道。但必须尝试。

---

第二晚,我们溯源到一个叫林婉的女人的亡魂。她三十年前是电台播音员,因为揭露一桩丑闻被灭口,尸体至今未找到。她的执念是找到尸体,让真相大白。

第三晚,是一个老兵的亡魂。他死在战场上,但家人不知道,一直在等他回家。他的执念是让家人知道他已经牺牲,不要再等。

第四晚,是一个小男孩,被继母虐待致死,埋在自家后院。他的执念是让父亲知道真相。

每一晚,我们都要面对一个悲惨的故事,完成一个几乎不可能的任务。有的需要调查陈年旧案,有的需要说服固执的家属,有的甚至要面对凶手还在世的危险。

但我发现,每完成一个任务,我手腕上就会出现一道浅浅的银痕,像是某种印记。张伯年说这是“功德印”,每化解一个执念,就会积累一点功德。功德越多,在月圆之夜存活的可能性越大。

四周时间,我们化解了二十七个执念。手腕上的银痕已经连成一片,像一道手镯。

只剩最后一个了。

月圆之夜的前一晚,我们溯源到了最初打预言电话的那个亡魂——也是最强大的一个。

“苏晨,终于轮到我了。”电话里的声音苍老而平静,“我是这个群体的‘引导者’。如果没有我,他们不会发现广播这个通道。”

“你是谁?”

“一个本该在二十年前死去的人。”他说,“但我选择了留下。因为我还有一件事没完成。”

“什么事?”

“见我的孙女最后一面。”他的声音有了波动,“她今年应该二十五岁了。我死的时候,她才五岁。我答应过要参加她的毕业典礼,她的婚礼...但我食言了。”
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
“陈建国。”他说,“我孙女叫陈小雨。如果你能让我见她一面,我就解散这个亡魂群体,关闭所有通道。否则...月圆之夜,我们会全部通过你降临。”

条件很简单,但张伯年脸色大变。

“不能答应!”他低声说,“陈建国...我知道他。他不是普通亡魂,是‘缚地灵’,被束缚在死亡地点二十年。如果让他见到亲人,他的执念不会解,反而会增强,可能会占据孙女的身体还阳!”

“但如果不答应,月圆之夜——”

“我们有功德印,能抵挡一阵。”张伯年说,“但让他还阳,后果更严重。”

我陷入两难。耳机里,陈建国说:“苏晨,我知道张伯年在旁边。告诉他,我已经找到办法解除束缚了。不需要占据谁的身体。我只想看看小雨,告诉她爷爷爱她,然后我就走。”

“什么办法?”

“需要至亲之人的一滴血,滴在我的死亡地点。”他说,“这样我就能解除束缚,往生去了。但小雨不知道我死在哪里,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死的。”

“你怎么死的?”

“车祸。”陈建国说,“在城西高架桥下,二十年前的今晚。肇事司机逃逸,我的尸体三天后才被发现。小雨那时候还小,家人骗她说爷爷出远门了。后来搬家,她连我埋在哪里都不知道。”

一个死后二十年,连家人都不知道真相的老人。我想起自己的爷爷,他也是在我小时候去世的。如果我能再见到他...

“我帮你。”我说。

张伯年想阻止,但晚了。

“谢谢。”陈建国说,“明天月圆之夜,午夜十二点,带小雨来城西高架桥下。我会在那里等你们。记住,要她的一滴血。”

信号中断。

张伯年叹气:“苏晨,你太冲动了。”

“但这是最后的机会。如果成功,所有亡魂都会散去。”

“如果失败呢?”

“那我们就面对月圆之夜的降临。”我说,“反正本来也要面对,不如赌一把。”

张伯年沉默了,最终点头:“好吧。我帮你找到陈小雨。”

通过电台的听众数据库,我们找到了陈小雨的联系方式。她现在是小学老师,住在城东。我以电台采访的名义约她见面。

第二天下午,我们在咖啡馆见面。陈小雨二十五岁,清秀,文静,眼神里有种淡淡的忧郁。

“苏晨老师,我常听您的节目。”她说,“找我有什么事吗?”

“关于你爷爷,陈建国。”

她愣了一下:“我爷爷?他二十年前出远门了,再没回来。你怎么知道他?”

“我知道他在哪。”我犹豫了一下,“但他...已经去世了。二十年前,车祸。”

陈小雨手中的咖啡杯晃了一下:“什么?”

我把陈建国的故事告诉她,隐去了亡魂的部分,只说发现了当年的案件记录。

她哭了,无声地流泪:“我一直觉得...爷爷不会不告而别。他那么疼我...”

“他想见你最后一面。”我说,“今晚,你能来城西高架桥下吗?那里是他...出事的地方。”

“好。”她擦干眼泪,“我去。我要跟爷爷说对不起,这些年都没找他...”

我们约定晚上十一点五十在高架桥下见。

---

月圆之夜。

晚上十一点,我和张伯年先到高架桥下做准备。这里很偏僻,晚上几乎没人。桥墩上还有当年车祸的痕迹——一片焦黑。

张伯年布置了一个简易的法坛,摆上香烛符纸。

“如果陈建国骗我们,想要占据小雨的身体,我会立刻启动法坛,强行送他走。”他说,“但那样会很危险,可能会伤到小雨的魂魄。”

“希望他不会骗我们。”

十一点五十,陈小雨准时到达。她穿着一身黑衣,手里拿着一束白花。

“就是这里?”她看着那片焦黑。

“嗯。”我点头,“你爷爷...他最后的意识还留在这里。”

“我要怎么做?”

“滴一滴血在这里。”我指着焦黑的地面,“然后...呼唤他。”

陈小雨咬破手指,挤出一滴血,滴在地上。

血渗进地面的瞬间,周围温度骤降。月光变得惨白,桥下的阴影开始蠕动。

一个模糊的人影从阴影中浮现,逐渐清晰。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,穿着二十年前的旧衣服,面容慈祥。

“小雨...”他开口,声音颤抖。

“爷爷?”陈小雨瞪大眼睛,虽然看不见,但她感觉到了。

“是我。”陈建国伸出手,想触摸孙女,但手穿了过去,“对不起,爷爷失约了。”

“爷爷...”陈小雨泣不成声,“我好想你...”

“爷爷也想你。”陈建国流泪了,是血泪,“看着你长大,上学,毕业,工作...爷爷都在旁边看着。但你看不见爷爷...”

我在一旁看着,眼眶也湿了。

“爷爷,你现在...能安息了吗?”陈小雨问。

“快了。”陈建国点头,“见到你,我的心愿就了了。小雨,要好好生活,找个爱你的人,生个可爱的孩子...”

“我会的。”

“还有,告诉你爸爸,我不怪他。当年是我坚持要晚上出门,不是他的错。”

“嗯...”

陈建国的身影开始变淡。

“爷爷要走了。”他说,“小雨,记住,爷爷永远爱你。”

“爷爷...再见...”

陈建国完全消失了。地上的那滴血,变成了银色的光点,飘散在空中。

风停了。月光恢复正常。

陈小雨跪在地上,久久不起。

张伯年检查了四周:“他走了...真的走了。所有通道都关闭了。”

“其他亡魂呢?”

“引导者离开,群体自然解散。”他说,“苏晨,我们成功了。”

我看着手腕上的功德印,在月光下发出柔和的光。二十八个银痕,连成完整的手镯。

月圆之夜,平安度过。

---

一个月后,《深夜有约》节目恢复正常。再也没有预言电话,只有普通的失眠者和孤独者。

陈小雨偶尔会打电话来,说说近况。她交了男朋友,准备明年结婚。她说梦见爷爷了,爷爷在梦里对她笑。

张伯年继续他的研究,但不再涉及通灵,转而研究无线电的历史。

而我,继续在每个深夜,用声音陪伴那些孤独的人。

但有时,在播放老歌的间隙,我会听到一声轻轻的“谢谢”,从电波的深处传来。

我知道,那是一个终于安息的灵魂,在去往彼岸前,最后的道别。

而我,会继续这份工作。

不是为了救赎谁。

只是因为,每一个深夜,都有人需要被听见。

每一个灵魂,都值得被记住。

无论生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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