踏入星塔之刻,白砚生与绫罗心几乎同时感到脚下的“地面”正在被抽离。
不是下坠,也不是被抛向虚空,而是——
站立这件事本身被从规则里抹除。
下一息,两人悬浮在一片无向、无光、无时间的苍茫中。
绫罗心的手微紧,白砚生将她往怀侧带了半寸,让两人的气息锁成一线,这才让失重感稍减。
“这里……不是普通的界内空间。”
绫罗心抬眼,眉心轻蹙,“像是心识构成的‘前域’。”
白砚生目光扫视四周。
虚空中什么都没有,但“没有”反而是最危险的——因为任何出现的事物都不是自然生,而是心识之主主动呈现。
而这,正说明他们已经进入塔中那道声音的……意识内部。
“他让我们走进他的心域?”
绫罗心低声道,“这是想以心压心。”
白砚生却摇头:“不,他在展示。”
绫罗心一愣:“展示什么?”
“他的破绽。”
话音落下,虚空突然震开一道裂痕!
如同无声的雷霆,在无尽静寂里劈出一道锋锐到极致的光。
那光不是亮,而是“存在本身被推至最高浓度”的一种状态。
光裂开虚空的瞬间,一条脚道缓缓浮现。
——不是普通的路,而是一条由白砚生旧记忆碎片拼成的路。
幼年白砚舟在夜里熬着火炉的影子、在苍溪山前试剑的少年、在界外裂隙中与白霁并肩的幻象……
所有画面如同破碎的镜片,在脚下拼成前路。
绫罗心呼吸微紧:“这是……你的记忆?”
白砚生点头,却无惊讶。
“他在逼我走他为我选的路。”
绫罗心顿步,抬眸望向虚空深处。
“砚生,你若走上去,就是在接受他的叙述、他的引导。”
白砚生握住她手,在虚空中将两人的位置固定。
“所以你在这里。”
绫罗心怔住。
白砚生声音不大,却沉稳有力:
“我走这条路,你帮我看——哪些是有效记忆,哪些是被植入的。”
绫罗心眸光一闪,随后点头。
“好。”
话刚落——
道路尽头突然亮起一只巨大的竖瞳。
深红、狭长、带着冷烈的意识锋芒。
像是审判,也像是在检视白砚生是否“合格”。
绫罗心立刻挡在白砚生前:“这是心意施压!他想触碰你的本源心火!”
白砚生目光一沉——
但竖瞳在看见绫罗心挡上去的瞬间,竟像是微微皱起“眉头”。
“罗心。”
塔中声音缓缓响起,带着古怪的轻叹。
“你一次次挡在他面前……难道你忘了,你的心火,本就源自他?”
绫罗心身形一震。
她的心火,确实在最初由白砚舟点燃,却经过无数次自证、自观,早已成为她自己的道源。
白砚生一步上前,将绫罗心护在身侧。
“她的心火,是她的。”
竖瞳的光芒明显晃动了一下,像是被刺痛。
随后冷冷开口:
“砚生,你护她护得越紧,她就越无法面对自己的本源。”
绫罗心呼吸急促,似乎那句话刺中了她的某个心底深区。
白砚生却淡声道:
“这话你说不动她。”
绫罗心抬眼,看向他。
白砚生语气温和,却坚定如铁:
“她面对自己时,不需要旁人的指示。”
绫罗心心中微颤,指尖不自觉抓住他的衣袖。
竖瞳安静数息,像是在观察两人的细小情绪波动。
然后,虚空突然扭曲成一道旋涡。
竖瞳低语般开口:
“那就让你们一起试试——”
“——星塔心域第一试:真心映形。”
随着话音落下,虚空骤然裂成两半!
一道由绫罗心“念象”组成的身影从黑暗中缓缓走出。
那不是实体,也不是幻象,而是她的念心映出的最深处自我。
白砚生脸色微沉:“这是……”
绫罗心呼吸一滞。
因为那道念象中,映出的绫罗心——
眼中满是对白砚生的执念。
浓烈,赤裸,无所遮掩。
在虚空中,她自己的声音响起:
“你逃不掉的,砚生。”
绫罗心瞳孔骤缩。
白砚生皱眉,剑意瞬间压下。
虚空微震。
三人——与一个念象——在星塔心域的第一试中交锋。
白砚生眼底的银光一瞬收敛,像潮水在瞬间褪去,只留下被风刮得发紧的沉默。他缓缓直起身,掌心的血痕已被那道无形光线烧灼成深红色的裂痕,看似愈合,实则仍在隐隐颤抖。
绫罗心看见了,眉头轻蹙,想伸手,却在靠近他的那一瞬被一股来自命运的寒意拦住。那不是来自白砚生,而像是“命数”本身不允许旁人插手。
她的手停在半空:“……疼吗?”
白砚生摇头,却不是否认疼痛,而是淡淡道:
“不是我的痛。”
绫罗心心脏猛地一紧。
下一息,天命古钟微微震颤,原本悬浮在殿中央的虚影竟缓缓降落,像是一头沉眠无数岁月的巨兽,将最后的呼吸落入人间。
轰——
钟音未响,命线先动。
整座命殿像被掀开一层幻幕,无数“命线残片”自虚空滑落,化作漫天光屑,围绕两人旋转。绫罗心仰起头,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见命线的真实构造。
那是无法被语言描述的结构。
像丝,如雾,如银河流转,又像无形之刃,锋利到能切碎任何因果。
白砚生伸手,指尖触到一道光屑,整条命线嘶鸣般震动,竟仿佛主动避开他的触碰。
绫罗心心底一凉:“它……在怕你?”
白砚生失神了一瞬。
怕?
命线在怕他?
可他明明只是打碎了一部分罢了……
不,绫罗心忽然意识到不对。
不是“打碎一部分”。
是——
白砚生第一次以凡人之身,撕开了命运的权柄。
这不是破坏,这是越界。
而命线不是怕他本身,而是在恐惧:
一个能干涉命运的例外。
她才刚要开口,一阵极轻的嗡鸣就从殿深处传来,像是某种机械规律被强行撬动。
“——天命校准开始。”
“——命殿重构程序已开启。”
“——排查命数冲突……”
冷冰冰的声音接连响起。
绫罗心眼神骤寒:“不好!它要把你当成命运的‘错误’!”
白砚生刚要说话,光屑骤然聚合,仿佛无数根透明的锁链,从四面八方扑向他。
嗖嗖嗖嗖——!
命线之锁瞬间缠住他的四肢、背脊、喉部。
他的呼吸被硬生生压住。
绫罗心脸色瞬间煞白:“白砚生!!”
她扑上去,手抓住最近的一道命线。
嘶——!
仿佛抓住一条燃烧的高温铁蛇,她的指尖瞬间被切开,血顺着命线滑落,竟被它生生吸干——鲜血落在命线中,被“规则”吞噬,只留下冰冷刺骨的空白。
白砚生猛地牵动目光:“罗心!别碰——”
“你闭嘴!”
她眼底的怒焰几乎能点燃命殿。
下一刻——
轰!!!
整个命殿突然剧烈震动,一道新的影子从天命古钟内缓缓升起。
那是一道光影轮廓,却具有人形。
没有脸,没有五官,只有一双悬在虚空的无情之眼。
它看向白砚生。
那一刻,整个命殿所有光线都仿佛被它的意志拉直。
“命数干涉者,白砚生。”
它的声音像来自千万年后的未来。
“你越界了。”
绫罗心浑身的血液瞬间冰冷。
白砚生抬头,眼里却没有恐惧,甚至没有畏缩。
他只是平静地问了一句:
“越界,就代表错了吗?”
光影静默一息。
然后,它抬起手——
命殿的所有命线瞬间抖动,齐齐指向白砚生。
那一刻,绫罗心第一次真正闻到了“命运要杀人”的味道。
冷、绝、不可违。
她咬牙,体内的天心火爆燃,火光冲天而起。
白砚生眼瞳一震:“罗心!你别——”
但绫罗心已冲出去,一把抱住他,用自己的力量挡在他身前。
下一秒——
命线齐落。
——刺向她。
白砚生瞳孔骤缩:“不——!!!”
他手腕一震,竟强行挣断一条命锁,掌心鲜血迸散,他的力量暴涌而出,将绫罗心拦腰抱住,往后一带。
命线擦着两人胸前掠过,“嗤”的一声,生生切开殿中一块石柱。
绫罗心被他抱住,眼睫颤了一下。
白砚生低头,看着她被命线留下的一道细微血痕,唇色瞬间变冷。
那一刻,没有任何命线、规则、命殿权柄能压住他心底那股力量。
他缓缓抬头。
眼中有一种从未出现过的光。
“你说我越界?”
他声音极轻,却压得命殿都在震。
“那我今日就让你们见识……”
白砚生缓缓张开右手,掌心的裂痕重新绽放出银光。
“——什么叫真正的越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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