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37年1月7日午后,南京复兴社总部的保密室里,空气凝滞得几乎能拧出水来。
陈默站在戴笠面前,手里捏着一份刚被退回的《东北军动向分析报告》,封面上用红笔圈出的“中共代表团对东北军影响力评估”一栏,刺眼得让他心跳骤然加快——这是戴笠第三次单独召见他,每一次都比前一次更逼近那个他竭力隐瞒的核心:与中共的接触。
“你这份评估,太浅了。”
戴笠坐在沙发上,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香烟,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陈默的脸,“中共代表团在西安待了十几天,周恩来与张学良见了不下五次,你只写‘影响力扩大’,具体怎么扩大的?他们谈了些什么?中共给了张学良哪些承诺?这些你都没写,是不知道,还是不想写?”
陈默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,指甲深深嵌进掌心,脸上却维持着平静:“回戴老板,卑职确实只掌握了表面信息。中共与张学良的会谈都是秘密进行的,参会人员只有他们的核心亲信,卑职的潜伏人员和接触的东北军高层,都无法进入会场。这份评估,是卑职根据东北军后续动向推测的,比如他们撤销‘剿共’司令部、释放红军俘虏,这些确实能看出中共的影响力,但具体细节,卑职实在无法获取。”
他刻意强调“无法获取”,既符合情报工作的局限性,又能避开“是否接触中共”的核心疑问。
可戴笠显然不打算就此放过,他将香烟按在烟灰缸里,突然抛出一句:“12月17日晚上8点,你在西安饭店西侧的‘老茶馆’待了20分钟,同桌的那个穿灰色长衫的年轻人,是谁?”
陈默的心脏猛地一沉——戴笠竟然查到了茶馆的行踪!他
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大脑飞速运转,回忆着那天的细节:茶馆里人多眼杂,他与中共代表团秘书的交谈都用暗号,且全程不超过10分钟,离开时也确认没有尾巴,戴笠能查到行踪,却查不清交谈内容,说明监控他的人只敢远距离跟踪,不敢靠近。
“老师说的是那个卖茶叶的吧?”
陈默故意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,语气自然,“卑职那天去茶馆,是想找个本地人问问西安的情况,刚好碰到他在推销茶叶,就坐下来聊了几句,买了半斤碧螺春。后来觉得他说话口音不像西安本地人,倒像南方人,怕他是日特探子,没敢多聊,就走了。”
他一边说,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,里面装着少量碧螺春茶叶——这是他早有准备的“证据”,从南京街头的茶叶店买的,特意选了与西安茶馆相似的品种,“老师您看,就是这种茶叶,味道一般,还比南京贵不少。当时觉得上当了,后来想想,能从他嘴里套出几句西安的风土人情,也不算亏。”
戴笠接过纸包,打开看了看,又凑近闻了闻,眉头微蹙,却没再说什么。
陈默心里清楚,这个解释虽然不算完美,但也没有明显破绽——在西安那种混乱局势下,情报人员通过茶馆、集市等场所打探消息,本就是常规操作,只要没被抓到与中共人员直接接触的证据,戴笠就无法定罪。
“以后少去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。”
戴笠将纸包丢回给陈默,语气严厉了几分,“你的身份特殊,一举一动都可能被人盯上,万一被日特或中共探子缠上,不仅会暴露自己,还会影响总部的情报工作。西安的事已经过去了,但核查不会停,行动处的人会去西安复核你说的每一个细节,包括那个卖茶叶的年轻人,还有你接触过的东北军将领,都会逐一问话。”
陈默心里一凛——戴笠这是要动真格的!
行动处亲自去西安复核,意味着他在西安的每一个谎言,都可能被戳穿。
他躬身应道:“是,老师。学生记住了!以后一定注意,绝不擅自去陌生场所,所有行动都提前向您报备。老师您放心,学生在西安的每一句话、每一个行动,都经得起核查,绝没有半点对不起复兴社、对不起您的地方。”
这番表忠心的话,终于让戴笠的脸色缓和了些许。
他挥了挥手:“行了,下去吧。情报分析处那边,刘静庵对你的评价还不错,说你日文电报翻译得快,分析也到位。好好干,别让我失望。”
陈默躬身退下,走出保密室时,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衬衫。
他沿着走廊快步走向情报分析处,脑子里反复推演着行动科可能查到的漏洞:孙铭九会不会记得他“打探中共代表团消息”的说法?赵镇藩会不会泄露他获取东北军谈判底线的事?那个被他虚构的“卖茶叶的年轻人”,会不会因查无此人而露馅?
越想越心惊,他快步回到办公桌前,假装整理文件,实则在纸上快速记录下需要“统一口径”的要点:
1.与孙铭九:只提“打探蒋介石安全”“传递南京主战派消息”,绝口不提“中共代表团”;
2.与赵镇藩:强调“获取东北军将领立场”“推动和平谈判”,隐瞒“传递谈判底线”;
3.关于“卖茶叶的年轻人”:一口咬定是“推销茶叶的南方商人”,细节模糊化,避免矛盾。
刚写完,杨锐凑过来,脸色紧张地小声说:“陈处长,刚才行动处的人来找我,问你在西安的情况,还问我你会不会日文,有没有翻译过中共相关的电报。我按你说的,说你日文是学校学的,只翻译过日特电报,没碰过中共的,应该没说错话吧?”
陈默心里一暖,拍了拍杨锐的肩膀:“说得很好,谢谢你。行动处的人还问了你什么?”
“还问你有没有跟西安的地下党接触过,”
杨锐压低声音,“我说你每天要么在绥靖公署,要么在旅馆,除了跟东北军的人接触,就是跟我通电话,没见过你跟陌生人来往。对了,他们还拿着你的照片,去问情报一二处的人,你在西安有没有单独行动过。”
陈默点点头,心里稍稍安定——杨锐的证词,能帮他掩盖不少破绽。
他叮嘱道:“以后行动科的人再问,你就按今天说的答,别多说,也别少说,越简单越好。记住,不管他们问什么,都别牵扯到中共或地下党,就说我一直在做东北军和日特的情报,其他的一概不知。”
杨锐重重地点头:“我知道了,你放心,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。”
接下来的几天,行动处的核查果然越来越严。
他们不仅去了西安,复核陈默接触过的每一个人,还在南京总部内部展开调查,调取了陈默在西安期间的电报记录、通话记录,甚至连他住过的旅馆、去过的茶馆,都派专人去核实。
1月10日,行动处向戴笠提交了初步核查报告,结论是“陈默在西安的行动基本属实,未发现与中共人员直接接触的证据,但部分细节存在模糊之处,需进一步核实。”
——这意味着,戴笠的疑窦并未完全消除,但暂时没有足够的证据对他采取行动。
戴笠再次召见陈默,语气比之前缓和了不少:“行动科的初步报告我看了,你在西安的工作,总体来说是没问题的。有些细节模糊,也能理解,毕竟当时局势混乱,情报工作难免有疏漏。但你要记住,复兴社容不得半点沙子,不管是谁,只要敢通共、敢背叛,我绝不会轻饶。”
“卑职明白!”
陈默躬身应道,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——这场核查,他暂时过关了,但他知道,戴笠的怀疑就像一根刺,只要他还在复兴社,这根刺就不会消失,未来的潜伏之路,只会更加艰难。
离开戴笠办公室,陈默走到窗边,看着窗外的雪景。雪花纷纷扬扬,落在总部大楼的屋顶上,很快积起薄薄一层。
他想起沈兰在上海寄来的信,信里说她的腿恢复得很好,再过一个月就能回南京了。他心里默默说道:“沈兰,再等等我,等这场风波过去,我们就能在南京重新并肩作战了。”
回到住处,陈默打开加密笔记本,写下:
“1937年1月7日至10日,遭戴笠多次疑问及行动科核查,重点围绕‘是否与中共接触’展开。以‘打探蒋介石消息’‘偶遇茶叶商人’等理由搪塞,提交茶叶作为‘证据’,暂未暴露。杨锐协助提供证词,行动科初步核查结论为‘基本属实,细节需核’,戴笠疑窦未消,但未采取进一步行动。后续需更加谨慎,避免单独行动,所有情报传递均通过老周中转,与沈兰的联络暂不恢复,待核查风头过后再议。利用情报分析处职务,专注华东日特情报,减少东北军及中共相关内容的分析,降低戴笠关注度。”
写完,他合上笔记本,靠在椅背上,疲惫地闭上眼。他知道,这场核查只是戴笠对他的一次“考验”,未来还会有更多的怀疑和试探。但他无所畏惧——只要他坚守信仰,谨慎行事,就能在复兴社总部这个龙潭虎穴里,继续潜伏下去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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