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论蜀国灭亡的根本原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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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75章 南中残响:边陲烟土里的汉旗残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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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百七十五章 南中残响:边陲烟土里的汉旗残影

永昌郡的瘴气总带着股铁锈味,混着湿热的雨丝,黏在孟获之子孟虬的藤甲上。他蹲在澜沧江的礁石上,望着对岸密林里飘起的炊烟——那是被魏军赶过来的蜀地流民,在江边搭了些草棚,靠着捕鱼挖野菜过活。

“头人,该走了。”身后的部族青年阿朵递来一块烤得焦黑的兽肉,“再等下去,魏兵的巡逻队该来了。”

孟虬接过肉,却没吃。他的目光越过浑浊的江面,落在更远处的山峦上。那里曾是诸葛亮七擒七纵他父亲的地方,如今山头上插着曹魏的“魏”字旗,红得像血。

“还记得二十年前吗?”孟虬忽然开口,声音里带着烟土的沙哑,“诸葛丞相来南中,给咱们带来稻种和铁犁,说‘汉与蛮夷,同为一家’。那时候,咱们的孩子能去郡学读书,咱们的药材能卖到成都去,江面上的商船往来不断……”

阿朵挠了挠头:“听我阿爹说过,那时候日子是好过。可后来……后来丞相死了,来的官要么逼着咱们交税,要么抢咱们的姑娘,哪还提什么‘一家’?”

孟虬咬了口兽肉,硬得硌牙。他想起建兴三年,诸葛亮南征时,父亲孟获被擒七次,最后跪在诸葛亮面前说“南人不复反矣”。那不是怕了,是服了——丞相的队伍不抢粮食,不烧村寨,还帮他们修水渠、治瘴气。可自诸葛亮死后,蒋琬、费祎忙着北伐,派来南中的官员越来越横,到了姜维掌权时,更是逼着部族青年去前线打仗,死在沓中的南中子弟,光他们部族就有三十多个。

“可魏兵更狠。”孟虬低声道,“上个月,他们烧了不韦县的僰人村寨,说是‘蛮夷不安分’,男女老幼杀了三百多。”

阿朵打了个寒颤。他见过魏兵的样子,铁甲上总沾着血,眼里的光比澜沧江里的鳄鱼还凶。

正说着,对岸忽然传来哭喊。孟虬猛地站起,看见几个魏兵踹翻了流民的草棚,把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往马背上拖。妇人的丈夫扑上去阻拦,被魏兵一矛刺穿了胸膛,鲜血溅在江水里,染红了一片。

“狗娘养的!”阿朵抽出腰间的砍刀,就要冲过去。

孟虬一把按住他,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:“等等。”

“头人!”阿朵急得眼睛发红,“再等下去,他们都要被抓走了!”

“咱们只有五十个人,三十把刀。”孟虬盯着对岸魏兵的甲胄——那是亮闪闪的玄铁铠,不是他们藤甲能抵挡的,“冲过去,不是救人,是送死。”

阿朵咬着牙,砍刀在手里攥得咯咯响。江对岸,那妇人的孩子被魏兵抢了过去,高高举在手里,孩子的哭声像针一样扎进耳朵里。

孟虬忽然转身,对身后的部族子弟们吼道:“把藤甲浇透了!弓箭上抹上见血封喉!”

二十年前,诸葛亮教他们用桐油浸泡藤甲,能防刀箭;也教他们识别草药,哪些能救命,哪些能杀人。如今,这些本事要用来对付打着“魏”字旗的兵。

五十个南中子弟迅速行动起来,用竹筒盛了江水,把藤甲浇得湿透。阿朵往箭簇上抹着黑色的毒液,那是用箭毒木的汁液熬的,沾着血就能让人断气。

“记住,打了就跑,别恋战。”孟虬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铁矛——那矛杆是当年诸葛亮赏赐的,用紫檀木做的,如今握在手里,沉甸甸的,“目标是左边那三个骑白马的,他们是头目。”

魏兵正押着抢来的妇女和粮食往回走,没注意到江面上飘来几艘不起眼的独木舟。舟上的南中子弟伏在舱里,只露出两只眼睛,像等待捕食的豹子。

离岸边还有三丈远时,孟虬猛地起身,一声呼啸:“杀!”

五十支毒箭破空而去,带着风声扎进魏兵的后背。三个骑白马的头目哼都没哼一声,从马上栽了下来。剩下的魏兵懵了,还没来得及拔刀,南中子弟已经跳上岸,藤甲撞在铁甲上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

孟虬一矛刺穿一个魏兵的咽喉,转身接住被扔在空中的孩子,塞给冲过来的妇人:“带孩子快走!往山里跑!”

妇人身子发抖,却死死抱住孩子,对着孟虬磕了个头,钻进了密林。

魏兵反应过来,举着刀反扑。阿朵一刀砍在一个魏兵的腿上,那魏兵惨叫着倒下,却反手一刀划在阿朵的胳膊上。阿朵疼得咧嘴,回手又是一刀,结果了他的性命。

“撤!”孟虬见流民都跑远了,大喊一声。南中子弟们像潮水般退回独木舟,魏兵的箭射在湿透的藤甲上,大多滑了开去。

等魏兵的大队人马赶到江边时,江面上只剩下几个漂浮的独木舟碎片。一个留着络腮胡的魏将看着地上三具带毒箭的尸体,气得一脚踹翻了旁边的草棚:“这群蛮子!给我追!烧了他们的寨子!”

孟虬带着人钻进密林时,阿朵的胳膊已经肿得像水桶。毒液顺着伤口往上爬,阿朵的脸开始发青,呼吸也越来越困难。

“头人……我不行了……”阿朵靠在树上,咳出一口黑血,“你说……咱们这么干,值得吗?汉旗都倒了,成都都降了……”

孟虬蹲下来,用小刀划开阿朵的伤口,挤出黑色的血,又敷上解毒的草药。他的手在抖,不是怕,是恨——恨魏兵的凶残,恨蜀汉官员的凉薄,更恨自己没能保住像阿朵这样的孩子。

“还记得郡学里那块碑吗?”孟虬低声道,“上面刻着‘汉德广,远及蛮荒’。当年诸葛丞相说,只要咱们心里认这个‘汉’,它就倒不了。”

阿朵笑了,笑得咳出更多血:“可……可现在……谁还认啊……”

孟虬没再说话。他想起去年姜维派人来南中,说要借三万部族兵复国,承诺事成之后免除南中十年赋税。部族的长老们都不同意,说“蜀汉把咱们当垫脚石,凭什么再帮他们卖命”。只有他,偷偷带了五百人去,结果走到半路,就听说姜维战死了,成都彻底降了。

那五百人里,活着回来的不到五十个。

阿朵的呼吸越来越弱,最后眼睛望着天空,轻声说:“头人……我想……读汉人的书……”

孟虬紧紧握住他的手,直到那只手彻底凉透。他把阿朵埋在一棵大青树下,树上刻了个歪歪扭扭的“汉”字——那是阿朵在郡学里学会写的第一个字。

回到山寨时,夕阳正把山梁染成金色。寨子里静悄悄的,只有几个老人坐在竹楼前编竹筐。看见孟虬带着浑身是血的子弟回来,没人惊讶,也没人问——这样的事,这半年来已经发生了太多次。

“魏兵烧了咱们的药田。”一个瞎眼的老妪摸着孟虬的胳膊,她的儿子死在沓中,“还说,再敢帮那些蜀地流民,就把咱们的寨子夷为平地。”

孟虬沉默地坐在火塘边,看着跳动的火苗。火苗里仿佛映出诸葛亮的脸,戴着纶巾,温和地说:“为政以仁,方能服人。”可他现在能做的,只有用刀和毒箭,护住这最后一点念想。

深夜,寨子里忽然响起马蹄声。孟虬警觉地拔刀,却看见几个骑着马的人停在寨口,为首的是个穿着粗布袍的汉人,脸上带着风霜。

“是孟虬头人吗?”那人翻身下马,声音嘶哑,“我是诸葛瞻将军的旧部,李福。”

孟虬握紧刀:“你来干什么?蜀汉已经亡了。”

李福从怀里掏出一面褪色的“汉”字旗,旗角有个破洞,显然是从战场上捡回来的。“绵竹战败后,我带着残部逃到南中,想找个地方继续抗魏。可走到哪,都被人当成丧家之犬……”他苦笑一声,“听说头人还在护着蜀地百姓,特来求见。”

孟虬看着那面旗,忽然想起小时候,郡学的先生教他们唱《诗经》:“周虽旧邦,其命维新。”那时候,他们都以为“汉”会像澜沧江一样,永远流淌下去。

“南中不是你们的战场。”孟虬冷冷道,“这里的人,已经流够了血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李福把旗递给孟虬,“我不是来求你们打仗的。我是来告诉你们,成都城里,还有人记得诸葛丞相的话。上个月,有个老秀才偷偷给魏兵下了毒,被抓住砍了头,临刑前还在喊‘汉祚未绝’……”

孟虬接过旗,布料粗糙,却沉甸甸的。他忽然想起阿朵临死前的话,想起那些在江边挣扎的流民,想起诸葛亮当年种下的那片橡胶林——如今橡胶汁被魏兵收去做了铠甲,可树干上的刀痕里,还长着新的嫩芽。

“你们有多少人?”孟虬忽然问。

李福眼睛一亮:“还有三百多,都是能打仗的汉子!”

“明天带他们来江边。”孟虬把旗系在竹楼的柱子上,夜风一吹,旗面猎猎作响,“别想着复国,先学会怎么在南中活下去。教孩子们读书,帮寨子里修水渠,像诸葛丞相当年那样……”

李福愣住了,随即重重一揖:“多谢头人!”

孟虬没再理他,转身走进火塘。火光映着他脸上的刀疤,也映着竹楼柱上那面残破的旗。他知道,这面旗挡不住魏兵的铁骑,也换不回逝去的岁月。可只要它还在,那些在烟土里挣扎的人,就还有个念想。

第二天,李福带着三百残兵来到江边。孟虬没给他们刀枪,只给了他们锄头和种子。“先把那片荒田开出来,种上水稻。等收获了,才能给孩子们做米饭吃。”

残兵们面面相觑,最后还是李福先拿起锄头,走进了泥田里。南中的太阳很烈,晒得他们皮肤脱皮,可没人抱怨。或许他们也明白,比起战死沙场,能亲手种下一粒种子,也是一种坚守。

几个月后,澜沧江边长出了一片绿油油的稻田。魏兵的巡逻队再来时,看见的不再是拿着刀箭的蛮夷和残兵,而是在田里插秧的农人。有个魏兵想下马抢东西,却被领头的小校拦住了。

“将军说了,南中蛮夷,只要安分种地,就别去招惹。”小校望着远处竹楼上的“汉”字旗,皱了皱眉,“反正这破地方,也成不了什么气候。”

他们不知道,在那片稻田深处,李福正教孩子们写字,写的第一个字就是“汉”;他们也不知道,孟虬正带着部族子弟,把草药偷偷运到蜀地,换回来的盐巴,都分给了最穷的人家。

澜沧江的水依旧浑浊,南中的瘴气依旧浓重。可在这片被遗忘的边陲土地上,那面“汉”字旗还在飘着,不是在战场上,而是在孩子们的课本里,在田埂上的脚印里,在那些平凡人日复一日的坚守里。

或许,蜀国灭亡的根本原因,从来不是疆域的大小,也不是兵力的强弱。当“汉”从庙堂的威仪变成边陲的烟火,从王侯的雄心变成百姓的生计时,它看似已经崩塌,却又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,悄悄埋下了新的种子。

就像澜沧江的水,无论被多少泥沙污染,总会有清澈的支流汇入,朝着远方,缓缓流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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