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砚刚翻上马背，远处就传来几声枪响。他勒住缰绳，扭头看向萧宅方向。火光从祠堂的屋檐下冒出来，映红了半边天。他没动，只是盯着那片火，直到简凝在茶馆门口喊他。
“你还走不走？”
他调转马头，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急促的响声。简凝已经站在门口，手里拎着铁盒，脸色不太好看。
“裴渊说再等半个时辰。”她说，“过了时间，他带兵回防。”
萧砚跳下马，接过铁盒塞进马鞍侧袋。萧晚坐在茶馆角落的长凳上，银铃挂在手腕，轻轻晃着。她抬头看哥哥，嘴唇动了动，没说话。
“能走吗？”萧砚问。
她点头。
三人骑马出城时天刚亮。街道空荡，只有早起的小贩推着车往市集去。他们绕开主道，专挑窄巷穿行。到了城外十里坡，裴渊的人还没到。
简凝翻身下马，站在路边石头上张望。风把她的旗袍下摆吹起来，她没管，只盯着远处土路。
“会不会有诈？”萧晚小声问。
萧砚靠着马站着，手按在枪套上。他没回答。他知道裴渊不是轻易能信的人，但眼下没有别的选择。
马蹄声由远及近时，太阳已经升得老高。一队骑兵出现在路口，领头的是个穿军装的男人，肩上有道疤。他勒马停下，摘下帽子，朝萧砚点点头。
“你迟了。”萧砚说。
“路上清了两拨人。”裴渊咧嘴一笑，“谢云启派的，穿着巡防服，想混进来。”
简凝走过去，“你能确定这些人都是你的？”
裴渊看了她一眼，“女人，我不带奸细上战场。”
他挥手，身后士兵散开列队。一共三十六人，枪都上了膛。
“就这些？”萧晚问。
“够用了。”裴渊说，“我们要去的地方，大部队进不去。”
他们沿着山道往北走。地势越来越高，路也越来越窄。中午时分，队伍停在一处断崖前。下面是个废弃的矿洞，入口被木板封着。
“这就是你说的据点？”萧砚问。
“三天前抓到一个谢云启的副官，咬出这个地方。”裴渊递过一张地图，“里面连通地下河，出口在二十里外的荒庙。”
萧砚展开地图看了看，折起来塞进怀里。“你的人守外面，我和简凝进去。”
“我也去。”萧晚抓住他的袖子。
“不行。”萧砚摇头，“你留在外面。”
“可我……”
“听话。”他语气重了些。
萧晚低下头，手指绕着银铃的绳子。简凝走过来，把手放在她肩上，什么也没说。
矿洞里很暗，只有火把照亮前方。萧砚走在前面，简凝跟在后面。空气潮湿，脚底踩着碎石发出咯吱声。
走到一半，通道突然变窄。两侧岩壁上有凿痕，像是刻过字。萧砚停下，举火把照过去。
“这是……名单？”简凝凑近看。
墙上密密麻麻写着名字，有些被划掉，有些用红笔圈出。最上面一行写着：“奉天诏狱，囚犯名录”。
“这些都是当年宫变后被抓的人。”萧砚低声说，“活下来的不多。”
他们继续往前。尽头是一扇铁门，锈迹斑斑。萧砚用力推开，门轴发出刺耳的响声。
屋里有张桌子，桌上放着一台老式电报机。墙角堆着几箱文件，箱子上印着“绝密”二字。
简凝走过去翻了翻，抽出一份档案。纸上贴着照片，是年轻时的沈夫人，旁边写着：“知情者，一级监控”。
“她一直在被监视。”简凝说。
萧砚走到另一侧，发现地上有拖拽的痕迹。他蹲下身，指尖蹭了蹭地面，沾了点灰黑的东西。
“血。”他说，“干了很久。”
忽然，外面传来一声枪响。
两人对视一眼，快步往外走。刚到洞口，就看见萧晚站在山坡上，银铃摇得厉害。
“有人来了！”她喊，“好多！”
裴渊正指挥士兵列阵，对面土路上扬起一片尘土。至少五十人，全副武装，领头的穿绛紫长衫，戴金丝眼镜。
“谢云启。”萧砚把简凝拉到身后。
“他怎么这么快？”简凝声音有点抖。
“有人通风报信。”萧砚扫视周围，“我们的人里有内鬼。”
裴渊骑马上前，举起手枪。“今天谁也别想带走他们。”
谢云启的队伍停下。他本人没下马，只是抬手推了推眼镜。然后他打了个响指。
山坡左侧的树林里，走出几个人。为首的是简柔，脖子上缠着绷带，手里拿着一把短刀抵在一个老人的脖子上。
陈伯。
“放开他！”萧晚尖叫。
简柔笑了，“哥，姐姐，好久不见啊。”
萧砚往前一步，“你要什么？”
“我要什么？”简柔声音尖利，“你们抢走我的一切，现在问我想要什么？”
谢云启开口：“萧砚，交出玉牒和谱牒，我放了这老头。”
“你不会放人。”萧砚说。
“那你就看着他死。”谢云启一挥手。
简柔手上加力，陈伯脖子上渗出血。老人没叫，只是冲萧砚摇头。
“等等。”简凝突然上前，“我可以给你一样东西。”
谢云启挑眉。
她从旗袍内袋掏出一块布包，打开，里面是半截翡翠簪子。
“这个是钥匙，对吧？”她说，“我知道它能打开皇陵地宫的第三层。”
谢云启眼神变了，“你从哪得到的？”
“萧家祖宅的盔甲里。”她说，“萧砚没告诉你，他还藏了另一半。”
萧砚猛地看她。
她没回头。
“你把它给我。”谢云启伸出手，“我就让他们活。”
“你得先放人。”她说，“一个换一个。”
谢云启想了想，挥手。简柔松开陈伯，把他往前一推。老人踉跄几步，萧晚冲上去扶住他。
“簪子。”谢云启说。
简凝走向他。马下的卫兵拦住她，她停下，把布包扔过去。谢云启接住，打开看了一眼，笑了。
“聪明。”他说，“但你忘了——真正的钥匙，从来不在簪子上。”
他抬起左手，无名指上的翡翠戒指对着阳光一闪。戒指内圈，刻着和簪子一样的纹路。
“原来如此。”萧砚低声道。
“你以为你赢了？”谢云启看向萧砚，“你不过是我棋盘上的一颗子。从你重生那天起，我就知道你在做什么。”
简凝转身往回走。经过萧砚身边时，她低声说：“对不起。”
他没动。
她回到队伍里，站到裴渊旁边。没人说话。
谢云启收起布包，冷笑一声，调转马头。“走。”
队伍开始撤离。萧砚站在原地，看着他们远去。直到最后一匹马消失在土路尽头，他才动。
他走到简凝面前，盯着她的眼睛。
“为什么？”他问。
她避开视线。
“你说过你会帮我。”他说。
“我也以为我能。”她声音很低。
裴渊咳嗽两声，“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。他们拿到了假簪子，但真东西还在你手里。”
萧砚没回应。他看向萧晚抱着的陈伯。老人昏过去了，脖子上的伤口不深，但失血不少。
“送他回去。”他对裴渊说，“你带人盯住谢云启的动向。”
“那你呢？”
“我去皇陵。”他说，“第三层还没开。”
“你一个人去？”
“这事不能让别人插手。”他摸了摸左耳垂，那里有颗痣，“该结束的，得亲手了结。”
他转身走向马匹。简凝在后面喊他。
他停下，没回头。
“如果你去了，可能就出不来了。”她说。
“我知道。”他说。
他翻身上马，缰绳一扯，马向前冲出去。风卷起他的衣角，他没再看任何人。
简凝站在原地，手指慢慢握紧。银铃在远处响起，一声接一声，越来越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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