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得湛若水陡出此语,弘逢龙双眼微眯道:“此话何意?”
湛若水深望弘逢龙半晌,蓦地微微而笑,徐徐而言道:“西北大军精锐拱手送到前辈手中,府中更有死士无数,称得是兵精将勇。不过宫闱之变而已,不想竟败了!亏我费了那许多心血,原来是高估了前辈!”
弘逢龙本笑得自矜,只越听湛若水所言,笑意越浅,竟至瞠目结舌。
他死死地盯了湛若水许久,似要看穿他一般。过了许久,弘逢龙陡地仰天大笑,笑声震得墙上泥土簇簇地往下落。
笑得够了,弘逢龙方拭着眼角的泪,叹道:“原来你去天狼,竟是……竟是……哈哈哈哈,好,好,好,妙,妙,妙!”
湛若水冷冷道:“前辈前番之言,说对了一半。甚么自寻退路?天狼苦寒之地,异国他乡,我退去那里做甚?倒是断前辈根本,前辈说得极准!”
湛若水看弘逢龙面色有些不大好看,心情便好了许多,笑道:“东宫命司马括驻守甘凉,使前辈首尾不能相顾,前辈不甘示弱,一手挑起江南之乱。两方互为制衡,前辈大约很是自得罢!只在我看来,不过尔尔。前辈也说过,苏皓不堪重用,不过权宜之计罢了。前辈深知为东宫所不容,区区江南之乱,能让前辈再屹立朝堂数十年,能保三贵永享荣华富贵?”
弘逢龙不语。湛若水嘲道:“想是前辈一人之下、万人之上惯了,这些年且又过得实在舒坦,竟无半点应对之策,便是危机四伏,居然以为安稳无虞,又或许是前辈懒得理会,未曾放在眼里。可见人一旦耽于安乐,便不思进取了。前辈不急,在下可很是着急,是以亲自去天狼,断了前辈后路,前辈自然奋起!”
弘逢龙点头道:“不错,断了老夫退路,将老夫逼得无路可走,只有谋反一途,而你便借老夫之手,报你晋宁一族之仇!好长远的谋划,好精妙的布局,好深沉的心计,佩服,老夫佩服之至!”
弘逢龙连连拊掌赞叹,又道:“老夫一辈子最擅利用人,人人皆是老夫局中棋子,不想临到头来,却成了你的棋子。”
湛若水笑道:“前辈早就说过,普天之下,莫非王土。在下孤家寡人,谈何复仇?放眼天下,只有前辈能与天家相搏,是以便动了点心机手段。”
弘逢龙叹道:“你所要做的,不过是利用老夫为你复仇。你果然未将老夫视为敌人,还将云丫头托付与我,原来如此!我竟没有看出来。”
湛若水笑道:“在下从未将前辈视为仇人。前辈曾也说过,你我原不是生死的敌人。”
弘逢龙略一沉吟,又看了看湛若水方道:“你的运气也很是不错。当初你是谏言分解凤卿西北军,不想天狼一乱,汉安帝竟直接夺了凤卿兵权,越发称你的心了。”
他看湛若水只是微微笑着,心念一转,道:“莫非,你早就料到了,天狼一乱,汉安帝会直接夺了凤卿兵权,将他下至大狱?”
湛若水幽幽道:“汉安帝不愧是汉安帝,饶是过了三十多年,依旧是雷霆手段。三十多年前,说灭四族便就灭了四族,丝毫不为自己留条退路。是以我便料定,如今但凡有一丝机会剪除三贵,他都绝不会放弃。”
说罢他又笑道:“便是分解许凤卿西北军又如何,汉安帝依然视他为肉中刺、眼中钉,唯独夺了兵权,他才能真正安心。”
弘逢龙立时便想明白了关节,笑道:“汉安帝是多疑之人,你若进言夺凤卿兵权,他必会疑你,未若你提个稳健的建言,他既不会疑你,反还会奋不顾身往前冲。如此,凤卿看似下到大狱,西北精锐却尽数入京。老夫虽被逼迫至此,手中却多了筹码,自然是要拼死一搏的。只是……”
弘逢龙摇头叹息道:“只是汉安帝虽复刚愎自用,无奈运气比你我都好。老夫如今沦为阶下囚,你为人做了嫁衣裳。唉,都到了这一地步,你又何必去江南,若助老夫一臂之力,老夫不至败落至此。”
湛若水冷冷道:“江南可进可退。说不得,算半条退路。”
弘逢龙愣了愣才道:“不错,江南之乱左右不了朝局,你还可远远避开京中之祸。若老夫功成,你便携云丫头远走高飞,老夫自有手段平定江南动乱。若汉安帝胜了,你便替他招安苏皓。便是苏皓不肯归降,青盟旧部却是极听你话的。你若带走他们,苏皓便不足为惧。无论如何,你都会立下大功。”
湛若水道:“前辈既有手段挑起江南之祸,自有手段平定,端看是谁家之天下。在下很愿前辈坐稳龙廷,江南便无须我出头。无奈我在江南久候京中音讯,听到的竟是前辈落败的消息,当真枉费在下一番苦心。兜兜转转三十余年,费尽心机,我却还是要向高居庙堂那人俯首称臣。”
弘逢龙哼了一声道:“若不是弄月竹那个贱人用毒,老夫何至落败!想我府中死士,并西北精锐,竟都不敌。你一场辛苦,亦皆白费。人力可为,无奈天意不可违,罢了!”
弘逢龙重叹口气,湛若水也长长地叹了口气,想起与弄月竹结仇始末,忖道:若无弄月竹,弘逢龙只怕早坐稳了天下,我亦复了仇,带着妹妹远走高飞。无奈当年多此一举,与弄月竹结下死仇,竟坏了今日之事。只是若再回当年,我亦会为了妹妹得罪弄氏满门。
他当下只叹道:“在下千算万算,却算漏了她。前辈说得不错,一切皆是天意,一切皆有因果。”
蓦地,弘逢龙笑道:“想来你算漏的,还有一人!”
湛若水转身顺着弘逢龙的眼光看去,见得一人正立在自己身后不远处,清清冷冷的面色。他只看了一眼,便惊在那里。那人正是云未杳。
湛若水内力深厚,耳力素来超于常人,如今因着孟飞守在外面,且与弘逢龙畅谈,便放松了警惕,连着云未杳走到自己身后也未察觉。
如今陡然见到她,竟不知自己见不得人的心思盘算被她听了多少去,当即便局促起来,只暗自埋怨孟飞不已。
原来孟飞忠心耿耿守在通道那头,若是旁人自会被他拦下,却绝计不会拦阻云未杳。
弘逢龙嘿嘿笑了数声,略有几分得意地向湛若水低声道:“这丫头素来光风霁月,如今见识到了你这等手段与心计,会如何看你?”
一句话正切中湛若水心事,其间又有弘少均之死横梗其中,怕极了云未杳会看轻他,立时心慌意乱起来,早没了先前的得意与傲气。
原来云水杳因弘少均之死心中难安,便来探视弘逢龙,不想湛若水也在此,更将他一切谋划听得一清二楚,当下便惊在那里,不知该留该走。
她正自踌躇,却惊动二人,便也走不成了。云未杳慢慢走了过去,到湛若水身边时,只略略顿了顿,又复向前走着,并不看他一眼。
湛若水越发不安,欲向云未杳辩解,又怕更惹她厌恶,心中无计可施。天牢阴冷潮湿,他的额上竟渗出涔涔的冷汗来。
弘逢龙嘲讽湛若水的声音虽水,云未杳却也听得清清楚楚,便是这顷刻之间,她心中已有了主意。
她直直走到弘逢龙面前,隔着粗实的木栅栏,一字一句,无比清晰道:“湛郎大节无亏!”
此话一出,弘逢龙与湛若水皆惊了。湛若水回过神来直是欣喜若狂,弘逢龙怔了半晌才苦笑道:“老夫差点忘了,你是云彦之的女儿!”
云未杳道:“不错,若不是云彦之的女儿,在天下皆目世伯为权臣奸相时,小女如何还肯与相府往来?”
弘逢龙叹道:“彦之在世时,老夫便一人之下,万人之上了,逢迎之人如过江之鲫,只你父亲,与老夫相处一如微时。不以老夫微末为轻,不以老夫富贵而媚,不以天下谤毁老夫而见弃,举世之间,此等见识,此等襟怀气度,也只有彦之一人了!彦之啊彦之,老夫竟有些想你了!”
云未杳静静地看着弘逢龙。她看惯生死,素来便知人间好景并不常在,只眼下看到弘逢龙落魄潦倒,竟有些莫名的心酸。
弘逢龙兀自说着,蓦地察觉到了云未杳的沉默,便道:“你可见过少均了?”
云未杳便点了点头,湛若水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。
弘逢龙道:“他可还好?”云未杳没有说话,弘逢龙心中便有了不好的预感,追问道:“他可还好?”
云未杳抑下鼻间的酸涩,平静道:“过些日子,我会带他回阆山。”
弘逢龙松了口气,笑道:“回阆山好。有你照顾着,伯父便放心了。”
云未杳紧抿着唇,双手死死攥成拳,道:“夜已深了,小女改日再来探望世伯。”说罢牵起湛若水的手便走。
她不敢再与弘逢龙多说,只怕再多说一句,自己会抑制不住痛哭失声,只听得身后弘逢龙轻声叹道:“痴儿!”
云未杳听得清楚,身形略微一顿,却也没有停留。
湛若水被她冷谈数日,如今见她不计前嫌维护自己,头脑便有些轻飘飘、晕乎乎,如坠云里雾里,只心间是极轻松畅快的。
路过弘少则的牢房,云未杳止住了脚步。她亦从未见过弘少则落魄的模样。
弘少则原本有些混沌,听得动静,慢慢抬头看了看,见得是云未杳,人便清醒了许多,扑向牢门喊道:“云姑娘!”
云未杳道:“大公子?”
“阶下之囚,教姑娘见笑了。”弘少则有些狼狈地笑了笑,忙又道:“我弟弟可还好?”
湛若水便觉云未杳的身子一僵,忙道:“他很好。”
“本公子没问你!”弘少则恶狠狠瞪着湛若水道,复又带了些许讨好之意笑向云未杳道:“他可还好?”
“他很好。”云未杳这样说。
弘少则便点头道:“那便很好,那便很好。”想了想,又向云未杳道:“他不知道我与父亲之事罢?”
云未杳轻轻地摇了摇头,弘少则喜道:“不知道便好,此事万万不可透与他半分。”想了想又道:“只是这许久不见,他必定生疑,不知青女这几个丫头瞒不瞒得住。若是不成,害了少均,本公子必定拿她们是问!”说罢一拳砸在牢门上。
云未杳心中悲苦,听不下去,便欲离开。
弘少则又道:“姑娘,我家虽已落败,只云伯父应允过我父亲,必护佑少均一生安康,姑娘切切不可食言!”
云未杳已然落泪,只背过身去,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弘少则看在眼里,只道云未杳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了,也不多说,当即跪了下去,道:“多谢!”
云未杳大惊,忙即扶起弘少则,道:“大公子怎能如此?我实不敢当。”
她满面泪痕,弘少则疑道:“你为何哭?”
云未杳默默拭干了泪,平静道:“恰才我见过了弘世伯。”
弘少则便不疑有他,只恨恨地看着湛若水,半晌才叹道:“成王败寇,我自有担当,只可怜父亲年迈之身,却身陷囹圄。”
云未杳没有接话,只听得旁边有人轻哼一声,抬眼看去,自是许凤卿。
许凤卿虽极憔悴,一双眼睛依旧锐利,似要将她看穿一般。
云未杳心虚地低下头,轻声道:“我走了。”
云未杳默默起身离开,湛若水追了上去,试探地牵着她的手。云未杳没有像上次那般撂开,湛若水直是大喜过望。
孟飞与随她而来的卫三娘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。牢中各处皆已打点好了,众狱卒皆只做没有瞧见他们。
出了天牢,又不知走了多久,云未杳顿然停住脚步,将湛若水手一摔,转身直直地瞪着他,俏脸紧紧地绷着。
湛若水涎着脸笑,云未杳面色越发地不好看了。湛若水只好道:“妹妹可不要生气了,我们大敌当前呢!”
云未杳便知他说的是弄月竹之事,更深知他有意避重就轻,遂冷笑道:“你怕了?”
湛若水拖着声音怯怯道:“怕——”
云未杳冷哼:“出息!”
湛若水道:“妹妹有所不知,她可凶了!”
云未杳眉头略皱,沉声道:“怎生个凶法?”
湛若水露出白牙,森森道:“记住,你们欠我的,我会一一报还!”
云未杳便自沉思,湛若水又道:“我便与她说……”
云未杳慢慢抬起头来,湛若水拿出一副很不得了的神色道:“我说:如此,我与她便恭候姑娘!”
云未杳原本凝重,看湛若水这般模样,掌不住地“噗嗤”一笑,嗔道:“德性!”
湛若水看云未杳面色已有松动,便拉着她的手左右轻摇着,自己便跟着晃荡起来,口中只道:“好妹妹,饶了我罢!可不要再生气了,当心气坏身子,我心疼呢!”
云未杳板着脸,手却任由他牵着,只道:“你叫我妹妹,是备着今日用的,对么?”
湛若水的头低了下去,轻声道:“还是教妹妹看了出来,妹妹果然冰雪聪明!”
云未杳重重地哼了一声,湛若水只好又道:“我早就不视弘逢龙为生死的仇人,弘逢龙也未视我为生死的仇人。若他不利用我,我与他便再无干系,我心之所向,是与妹妹归隐阆山。无奈,他要以我为棋子。我的性命在他股掌之间,反目是迟早的事。妹妹夹在中间,是选他,还是选我?”
云未杳瞋眼道:“你信不过我?”
湛若水忙道:“妹妹深情,我从未疑过,只是……只是你与他家,毕竟是两辈人几十年的交情。”
云未杳叹道:“与弘世伯有交情的,是我父亲。我的交情,是与少均的。”提到弘少均,云未杳又复黯然,落下泪来。
湛若水心下又忐忑起来。
云未杳拭去了泪,只道:“弘世伯近年的所作所为,我看在眼里。若父亲知道今日他是这生的模样,只怕也不认同。何况,你我二人,皆是他手中棋子,他未曾放过你,又何曾放过我。你又何必担心?”
听云未杳此言,湛若水立时释然,想了想,复又黯然道:“只那弘二公子,妹妹可还怨我?”
云未杳垂下眼皮,许久才轻轻道:“少均的事,我原是怨你的,更恨弄月竹。只是怨来恨去,最该怨的,最该恨的,却是我自己。”
湛若水急道:“这与妹妹何干,妹妹切不可自责在心。”
云未杳道:“早在弘家烈火烹油的时候我便想过,以弘世伯所做所为,弘家迟早有此一劫,少均躲不过时,若性命垂危,我该当如何?”
云未杳顿了顿,缓声道:“我可以为他下生死针。后来随你进京时,我也是这般想的。可是,那天在别庄,我却没有为他下针。我是眼睁睁看着他云的。你看,这与你何干,与弄月竹何干?原是我的缘故。”
云未杳自责,湛若水顿时便着了急。他早问了三娘当日别庄情形,当下道:“原是弘二公子自家的主张,他若不肯,妹妹总不是强着他罢!”
“大家都说是这个缘故。”云未杳叹了口气道:“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,若那日换做是你,危急之时,便是你抵死不肯,我也必要为你强下生死针。偏生那日我却犹豫了。正是迟了这半点,少均就去了。”
云未杳说着便又流下泪来,心疼得湛若水直跺脚。
卫三娘不远不近地守着,见云未杳似流了泪,想过来探看却又不敢打扰,只暗恼湛若水蠢笨。
她是如此想,到底只在心中,孟飞却道:“爷真笨!”
云未杳拭着泪,幽幽道:“当年在余音谷时,你与我说过伯母当年。她说过一句话:若有人爱而不成,并不是甚么有缘无份,而是深情不够。我视少均为至亲的亲人,却终究没有下针,说到底便是深情不够。他不是我挚爱之人,我便任由他的生死。我……我是在为恶啊,湛郎!”
云未杳自责至深,湛若水直是又急又痛,道:“妹妹是要将怎样的深情交付与弘少均?拼上一身的性命么?妹妹并非没有拼过。妹妹,活着于弘少均而言是折磨,是以他一心求死,一如我当年。那二十年里,我无数次想要一刀了断了性命,不过是因着大仇未报,不敢去见九泉之下的父母先祖,不敢去见碣石山上枉死的弟兄。若无这层干系,我不知早死了多少回。妹妹说死不是解脱,忘才是解脱,却不知死于那时的我,于如今的弘少均,便是解脱,毕竟死容易,忘记却难啊!若弘少均依旧在人世,他如何忘却,如何放下?若忘不了,放不下,他活一日,便苦一日!若生不如死,其生亦何欢,其死亦何哀?”
云未杳深深地看着湛若水,只道:“这话原不是你的本意,又何苦来劝我!”
湛若水低头叹道:“这话不是我现今的本意,却是我认识妹妹前的本意。”复又叹道:“世间有许多人自谓勘破了生死关,只我看来,都不如妹妹,破了死,又破了生。妹妹是真正通透超然之人,是以一意想让人活下去,便是再苦再难,也要倔强地活下去。只是妹妹须知有句话便叫‘生不如死’,未曾亲身体会之人,断然不知活着有多苦。”
云未杳默默地听着,半晌才道:“只少均之死终成了我一生心结。”
湛若水心间一滞,云未杳又沉默了许久方才:“从今往后,我必不会再让我在意之人如少均一般!”
湛若水听她如此说,便还要再劝,云未杳柔声道:“此事不要再提了。”
湛若水轻叹口气,便知一时半会儿极难开解于她,也不好再劝,只陪她慢慢往回走,捡些近日闲话说着。二人和好如初。
便在此时,一个人影在街上匆匆而过,接着又是几道人影。
湛若水颇觉意外,云未杳也向那几个黑影看了看。湛若水笑道:“近来京中兵慌马乱,我们不要去多管闲事。”
云未杳便自点了点头,又与湛若水往回走了。
走不多远,两人皆“嗳呀”了一声,脸上皆起慌乱之色,惊得孟飞与三娘忙上前探询。
湛若水眼眸深沉地望着那人影远去的方向,道:“他们去的是天牢。”
云未杳沉声道:“只怕是与弘世伯相关。”
湛若水将云未杳交与孟飞与三娘,道:“你先回府,我去去就来!”又向孟飞与三娘道:“照顾好她!”说罢不待云未杳开口,径向天牢疾疾而去。
孟飞虽放心不下湛若水,却也向云未杳道:“姑娘,我们先回去罢!”
云未杳摇了摇头道:“弘世伯早就定了死罪,若这些人是为他而去,原因想来只有一个。”
三娘凛然道:“弄氏!”
“不错!”云未杳沉声道:“弘世伯之罪,自有朝廷律法处置。只弄氏睚眦必报,他们必不肯轻易饶过他。若弄氏挟私报仇,我绝计不能坐视旁观。去天牢!”
说罢自往天牢而去,三娘与孟飞只有紧紧相随。
他们赶到天牢之时,天牢静悄悄的,并无半点不对劲。
三娘奇道:“莫非咱们错了?”
云未杳放心不下,欲再进天牢。
三娘拗她不过,只得再去寻了狱吏,又给了重金,并说了许多好话,那狱吏方才肯放行。
云未杳心下着急,当即便要去见弘逢龙,孟飞赶紧抢在了头里。
夜中的天牢死寂一片,突然,三人听到一声凄厉的呼声,正是弘少则。
云未杳一惊,又听弘少则凄声喊道:“弟弟!”
云未杳心中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,脚下步子越发地快了。便在此时,听得孟飞大喝一声:“当心!”
云未杳尚未回过神来,已被三娘一把抓在身边紧紧护住,再看时,孟飞已像只大鹏般向前飞扑而去。
借着灯火光影,她隐约可见一个影子如鬼魅般欲向外冲,无奈去路被孟飞截断。
云未杳正自寻找湛若水,却远远听他声音道:“当心,是弄氏的人!”
可惜湛若水提醒得太晚,孟飞已冲到那人近前。
那人蒙面,看不清真容,此时见去无可去,退无可退,当即抓出一把粉末当空一扬,径向孟飞面门而来。
孟飞躲避不及,陡然吸入了一大口,便觉胸口一窒,立时便昏死过去。
云未杳与三娘脸色大变,三娘长袖暴涨数尺,直往那人腰间而去。
那人就地打了个滚,转到三娘身后,作势扑向云未杳。三娘手腕一收,两袂长袖似长了眼睛般回转,挟着劲风直向那人疾射而去。
那人只是虚张声势,借着长袖回防的空档,一个纵身便冲了出去,留下一阵“咯咯”的怪笑声。听那声音,当是个女子。
湛若水此时已赶了过来,但向她道:“我去追,你看看他!”
云未杳凝重地点了点头,先自查看孟飞情形。好在孟飞中的只是迷药,并没有大碍。
原来弄氏偷入天牢欲害弘逢龙,却又不敢留下线索痕迹,是以并不敢用门内剧毒,便不过是迷药之属。
只是弄氏迷药也较寻常迷药厉害,孟飞服了解药醒来后依旧昏昏沉沉,半点提不起劲来。
云未杳看孟飞无碍,径自奔弘逢龙处而去,路过弘少则牢门外时,见他已状若癫狂,只管拿头撞墙。
她不及多想,暗叹了口气,又匆匆向前,未几便到了弘逢龙狱门外。
弘逢龙静静地倚着监狱栅栏,胸口、嘴角皆是血迹,整个人没有半点生机。
云未杳心一紧,试探地叫了声“世伯”,弘逢龙没有回应。
她疾步上前,细看了看弘逢龙,没见到弄氏毒药的痕迹,又搭腕把脉,脉象虽沉,大致无碍,便安心许多。
云未杳又轻唤了两声,方见弘逢龙花白的胡须动了动,颤颤地睁开眼来。一见云未杳,弘逢龙一把攥住她的手,切切道:“少均他……他怎样了?”
云未杳低低地垂着头,不知如何做答,无奈弘逢龙催促甚急,又道:“丫头,你告诉世伯,少均他还好好的,他不是她们说的那样!”
云未杳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弘逢龙。经此一番,他早不是谋反的逆臣,只是一个忧心爱子的父亲,与天底下所有疼爱子女的父亲一般寻常。
她抿紧了唇,好半晌才逼出一句话来:“少均好好的,世伯不必担心。”话虽如此,偏她眼中却不争气地滚下热泪来。
此情此景,饶是弘逢龙再不肯相信,也是不得不信了。他缓缓松开云未杳的手,复又倚着门栏,双眼浑浊无力地望着屋顶,嘴唇哆哆嗦嗦着。
云未杳欲道:世伯不必担心,少均去得很安详。
只是话到嘴边,她终究没有说出口。对于失去亲人的人而言,旁人劝慰的话说得再贴心,终究是无济无事。她唯一能做的,便是守在弘逢龙身前。
良久,弘逢龙幽幽道:“老夫自以为有倾天权势,便能护佑少均一生安稳,却不想,我竟护不住他。”
云未杳轻轻叹息着,又听弘逢龙道:“老夫一生未曾流泪!”
弘逢龙说这话时,偏过头来看着云未杳,眼中却含泪,不过强忍着没有流下来罢了
云未杳紧紧抿着唇,忍下悲意,又听弘逢龙扬高声音道:“老夫一生未曾流泪!”
云未杳闷声道:“是!”
却听弘逢龙厉声道:“老夫一生,未曾流泪!”
话音才落,却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。
云未杳大惊,忙为他按压手中穴道顺气静心,却见手背上湿漉漉一片,正是弘逢龙的眼泪。她不知该如何开解,只一声无力的轻叹响在耳畔:“老夫一生,未曾流泪啊!”
弘逢龙的脸上早是老泪纵横。
云未杳没有抬头,默默垂着泪,心中一片酸苦,是为弘少均,也为弘逢龙。
又过了许久,弘逢龙方才开口道:“你父亲当年并没有看错老夫!”
云未杳没有说话。弘逢龙又道:“老夫之所以疼爱均儿,只因他的性情与当年的我一般无二。均儿,是老夫原本的模样。”
云未杳怔了怔,没有说话。
“你并不肯相信,对么?”弘逢龙失神笑道:“若非如此,老夫如何能与你的父亲做朋友?”
云未杳又怔了怔。
弘逢龙悠悠出了许久的神,复才慢慢道:“老夫当年参奏晋宁公,其意并不在他,而在四族。四族当年对天下的危害,较之今时三贵有过之而无不及。老夫素来敬佩晋宁公为人,素来以他为楷模,从未想过要置他于死地,无奈……”
弘逢龙呵呵冷笑着道:“‘我不杀伯仁,伯仁因我而死’,高居庙堂那人所思所想,毕竟与臣子不同。”
云未杳抬头看着弘逢龙,弘逢龙也看着她,目光慈祥柔和,缓声道:“当老夫看到晋宁公人头落地,还有四族血流成河之时,便知天心可怕。从那时起,老夫便知道,若做第二个晋宁公,下场便也是第二个晋宁公。却不知不觉间,老夫便成了今时的模样。呵呵,天下人皆恨老夫,你也很讨厌世伯,对么?”
云未杳轻叹了口气道:“您是少均的父亲。”
弘逢龙竟自笑了,道:“不错,老夫是少均的父亲。因着少均,便是天下人皆恨老夫,便是你也疏远老夫,终究还是敬我为长辈的,对么?”
云未杳点了点头,应了声“是”。
弘逢龙叹道:“老夫一生谤毁无数,赞誉无数,到头来都不如这一句得我心。这竟是对老夫最高的褒扬了!”
云未杳抿着唇,鼻间又起酸意。
弘逢龙道:“老夫横行一世,只道建功无数,却原来最大的成就,是生养了少均这个孩子。少均却不在了。”弘逢龙说着又泣下泪来,痛声道:“少均不在了,少则与我是一样的下场,那老夫争了一辈子,到头来究竟争到了甚么!争到了甚么!”
云未杳心中正恸,不想被弘逢龙一把攥过,听他道:“少均待你最好,给少均报仇,杀了弄氏!”
云未杳平静相视,没有说话。便是弘逢龙不说,她与弄氏的恩怨,迟早要了。
只弘逢龙又一把摔开云未杳,失神笑道:“弄氏投靠了汉安帝,你不是她们的对手,便是上官清……”
蓦地,弘逢龙似想到了甚么,道:“他借老夫的手,犯上作乱。老夫事败,苏皓却进到京中……”
云未杳心下一惊,忙止道:“世伯,不可妄言!”
“苏皓志大才疏,老夫做不成的事,他如何能成?”弘逢龙轻叹一声,便自闭目黯然:“原来上官清已是黔驴技穷了,老夫的仇,竟无人可报了。”
云未杳轻轻叹口气,这便是湛若水当下的处境。
她正自哀伤,不想弘逢龙陡地睁开眼睛,直直望着房顶怔了半晌,喃喃道:“上官清,不,湛若水,你谋算得好是深远,竟连老夫也瞒过了!哈哈哈哈……原来如此!好,很好,不枉老夫这样一个下场!”
弘逢龙说罢又仰天大笑,不可扼止。
云未杳看他气息不稳,几近疯狂,便要劝他沉静,只未曾开口,笑声嘎然而止。云未杳见得有异,忙探向他的鼻息,立时双腿一软,跌坐在地上,原来弘逢龙已气绝身亡。
她怔怔地坐在那里。弘逢龙早已判刑,生死已有定论,只当他猝然死在自己面前时,她的心中升起一股深沉的哀伤。那哀伤的感觉,一如她父亲当年去时。
便在此时,牢中响起一阵沉重的脚步声。原来因着弄氏族人那一闹,天牢已自乱了起来。
三娘与孟飞不敢久留,忙扶起云未杳出牢而去。云未杳昏昏沉沉,一时不知所往,只任由三娘处置。
出得牢来,云未杳被冷风一吹,头脑渐渐清醒过来,终于清楚弄氏此行目的。原来弄氏虽未下毒,但只要透了少均的死讯,便足以压死弘逢龙,要了他的命。
于弘少均如此,于弘逢龙亦是如此。云未杳紧紧攥着双手,指甲深深嵌入掌心。
走了约摸半里许,三娘立时顿住了脚步。云未杳向前一看,湛若水正与几个人对峙着。
此时月光正明,三娘辨了那几人,暗向云未杳道:“是弄月竹!”
云未杳点点头,她也认出为首那人,正是弄月竹。另外还有一女二男,她皆不认得。
那两个男子,一个是弄海潮,一人便是阮素。那个女子是霜降,亦是如今的弄海月。
旁人闲事,云未杳素来不记心上,是以记不得霜降形容。
三娘却是眼尖,当即认了出来,奇道:“霜降?”复又向云未杳道:“弄月竹身后那女子,是悬玉使女霜降。”
霜降听在耳里,笑道:“好眼力。不过,我早不是那甚么劳什子悬玉使女,如今投在少主门下,赐名弄海月。”
云未杳的眉头轻轻拧了起来,记起阆山之时,封五曾与她说过悬玉使女内讧,并救了霜降之事。
她当时并未放在心上,却不想霜降竟有此一番际遇,竟成了弄氏门人。
三娘有轻蔑之色。
云未杳看湛若水试图护住她们,轻轻浅浅地笑了,却缓缓走在他身边,与他并肩而立,凝声道:“扬州明月弄大火,是你做的?”
“不错,是我!”霜降昂首冷笑:“那是苏灵儿那贱人应得的!”
云未杳便觉心底一股怒气上涌,冷冷道:“为了报仇,你纵火行凶,枉害扬州一百余条无辜性命,你良心何在?”
“良心?”霜降嗤道:“人不为己,天诛地灭!你又何必假惺惺做好人?”
湛若水冷冷道:“你既纵火烧了无名府,为何还用幽冥魅那等阴毒的手段,让她们自相残杀?”
“悬玉使女不是最爱窝里斗么?那便让她们杀个过瘾!”霜降挑起细细的眉眼,眼尾飞扬,觑向湛若水,娇声道:“说来,这还多亏得你。苏灵儿原本要我性命,若非你救我,我哪来今日?”
湛若水听得莫名其妙,云未杳轻声道:“是封五。”
他立时想明白了关节,笑道:“有个人的外号叫‘风过无痕’,你应谢他去。”
霜降的笑当即僵在脸上,左右看了看,颇为尴尬。
弄月竹冷冷瞪了一眼霜降,复又向湛若水娇笑道:“封五再厉害,又如何比得了你?原来这才是青帝的功夫,我今夜是真正见识了。”
湛若水没有理她,只向云未杳道:“怎样了?”
云未杳便微微摇了摇头。湛若水轻叹口气,又转头看着弄月竹,冷冷道:“看来,今夜是咱们了结的时候了。”
弄月竹哼了一声,没有理他,径向云未杳笑道:“那老不死的咽气了罢?”
云未杳眼睛微眯,蓦地笑了,笑得弄月竹诸皆有些莫名其妙。云未杳道:“多谢弄姑娘!”
弄月竹轻嗤出声,只当云未杳怒极说反话,偏她道:“弘世伯罪无可赦,若非有今夜这一出,想为他老人家留个全尸,倒是很难,多谢成全。”
弄月竹的眼珠转了转,脸色便不大好看了。
云未杳又道:“世伯生死早有定论,弄姑娘的目的已然达到,何以多此一举,无端留个戕害罪臣的把柄给朝廷?”
弄月竹哼道:“我有甚么把柄?那老不死咽气时,守在他跟前的可是你呢!”
云未杳便自冷笑,弄月竹又道:“弘贼当初仗着有权有势,逼得我弄氏满门近三年不敢出岭南半步。这等深仇大恨,岂是他伏法便足消除的?”
“都道弄氏睚眦必报,果不其然!”云未杳说罢冷冷道:“弄氏本就鲜涉中原,留你们在岭南,并不算为难。”
云未杳几句话便说得弄月竹弄海潮与阮素勃然大怒,立时便要动手。
弄海潮怒道:“那三年,我弄氏受尽官府、江湖欺凌,以致门内人人自危,如履薄冰,不敢有半点行差。这等羞辱,比杀我弄氏满门更甚。”
他本是弄氏年轻一辈中最出色之人,当时才出江湖,雄心勃勃要闯出个名头,却不想被弘逢龙滔天权势压制在岭南,且门内十一大顶尖高手被湛若水挑断手筋脚筋,成为废人,更有云未杳公布镇门剧毒解法,时有仇家、对手寻仇挑衅,竟致弄氏满门终日惶惶,唯恐朝不保夕,何况于他?
那段时日,且不说成名无望,便是性命也难保,弄海潮竟颓丧了许久,是以将弘逢龙与云、湛恨之入骨了。
弄、阮二人欲要拼命,被弄月竹拦住了。
弄月竹不屑痛陈往事遭遇,只冷冷道:“我不肯来,与我不能来,岂可相提并论?他是你的靠山,我要让你知道,靠山倒了的滋味!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云未杳唇上的笑越发地冷了,只道:“是以你去找了个更大的靠山?”
弄月竹扬唇笑道:“不错!”
云未杳点了点头,道:“有冤报冤,有仇报仇,你有仇,冲我来便是,为何谋害弘少均?弄氏也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门派,你们行事,便是这等行径?”
弄月竹“哈”了一声,嘲道:“与你们、与弘逢龙有牵连者,便是一只猫、一条狗,也都得死!何况,还是弘逢龙嫡亲的儿子,更得死!”
阮素不甘道:“少主,何必与这贱人废话许多,她杀我阿爹之仇未报,我今夜誓要报仇雪恨!”
云未杳已极震怒,当下听得清楚,怒极反笑道:“我杀你阿爹?我若杀了人,我自有数,却不知你阿爹是何方神圣?”
云未杳哪里知晓一年多之前,经她救治之人竟是弄氏之人,更不知那阮风经她救治之后,竟蹊跷而亡。
弄氏想不明白其死因,便将这笔账算在了云未杳的头上,阮素更是恨她。
也是因此一事,弄月竹对她深为忌惮,是以想尽办法攀附上了皇室,也便有了后来的弘逢龙之败。
阮素看云未杳满是不解的样子,只道是故意装糊涂,心火越燃越炽,恨道:“去年六月间,我与阿爹去龙岩寺求诊,你说他中了毒,要喂他解药。我阿爹不肯吃,你便在他元宫穴、华盖穴、膻中穴、太渊并涌穴诸穴下针,回来不到半个时辰,他就……”
阮素记起阮风死时惨状,直是目眦欲裂,若不是忌惮湛若水,只怕早是要扑上去取云未杳性命了。
云未杳听阮素痛诉过往,也慢慢记起了前事,心中也自惊疑,忖道:竟是那对父子?那人竟暴毙而亡?莫非我救他中途出了差错?
她便将救阮风的经过在心中默了数遍,终是确定并无不妥。
云未杳百思不得其解,狐疑地看向对面弄氏诸人,却见阮素诸人之愤怒不似作伪,越发地奇怪了。
蓦地,她脑中灵光一闪,便在这电光火石间想到了要害所在,暗自道:莫非是这个缘故?
阮素看她不作声,只道是心虚默认了,厉声道:“你可还有何说的?”
云未杳被他一喝,倒也回过神来,笑道:“不错,是我杀的!”
此话一出,非但弄氏惊疑,连着湛若水、卫三娘、孟飞亦极惊疑。
云未杳笑向三娘道:“你可还记得去年,我们在龙岩寺救过一对父子,之后我与你说,他们中了弄氏之毒。”
三娘略一思忖,便点了点头,道:“是了,你说要提防弄氏卷土重来。”
云未杳看向阮素,淡淡道:“如今真相大白。那对父子并非受了弄氏残害,而是原本便是弄氏之人。”
三娘向阮素冷冷道:“原来是你们!”
云未杳叹道:“莫怪后来一直找不到你们。原是你们乔妆成寻常百姓,不过是来探我虚实罢了。如今想来,你们那时便有意害我,只因着你阿爹暴毙而迟迟没有动手罢!”
阮素被云未杳一语说中,气哼哼地没有说话。
三娘怒道:“原是你们居心不良,反来怨我们!你阿爹暴毙,想来也是天意!”
一番话说得阮素又待拼命,只又被弄月竹止住了。
湛若水早前听云未杳提过此事,只京中再未见弄氏踪迹,便也未曾留意,如今听了弄氏意图,便知他们害云未杳之心从未断绝,若非阮风暴毙,只怕是早就下手了。
他越想越后怕,心中立时怒不可遏,沉声道:“看来,在万安镇时,我对弄氏实在太过仁慈,以致有今日之祸!”
霜降犹罢,阮素、弄海潮听了登时暴怒,手中握了毒药,便要与湛若水拼杀。
无奈弄月竹倒退数步笑道:“湛相公好是会欺负人,明知我们不是你的对手,偏还要激我们动手。”
阮素、弄海潮便清醒过来,皆随弄月竹后退,面上有戒备之色。霜降看在眼里,不动声色地站在弄月竹身侧尺许。
弄月竹又笑向云未杳道:“我如今是明白啦,杀人并不要自己动手的!你放心,我自会找能对付你们的人,来对付你们的!”说罢,便向阮素诸人使了个眼色。
阮素等会意,手腕轻抬,几股粉末向湛若水诸人激射而去。
湛若水早有防备,拉着云未杳避开了,三娘与孟飞也避得远远的。只这一躲一避,弄月竹四人已远远地逃了。
湛若水面色深沉地看着弄氏族人离去的方向,直到云未杳拉他的衣襟方才回过神来。湛若水懊恼道:“妹妹还好罢?”
云未杳看出他心有忧虑,笑道:“怕啦?”
湛若水抿了抿唇,没有顽笑的心思了,只牵起云未杳的手,沉声道:“别怕!”
云未杳“嗯”了一声道:“夜深了,回去罢!”又看了看远处的天牢道:“明日只怕又是一场风波!”
湛若水冷冷道:“兵来将挡,水来土掩!”
云未杳便点了点头,又道:“弘世伯怎么办?”
湛若水道:“你放心!”便与她执手回府。
还未到府,他们远远便见封五站在门口张望。湛若水与云未杳互看了看,心中又升起不好的预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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