汉军的小股部队和解放奴隶组成的乡勇,利用对地形的熟悉,不断进行骚扰、偷袭。他们毁坏道路,填埋水井,让安里的部队补给困难,疲于奔命。
一次,安里终于抓住了一支约数百人的“叛民”队伍,正准备将其包围歼灭时,管亥的五百铁骑如同狂风般从侧翼杀到!这些并州悍骑久经沙场,战斗力远超安里的王城卫队。一个冲锋,就将龟兹军的阵型彻底冲垮。与此同时,那些原本看似待宰的“叛民”也爆发出惊人的勇气,转身加入反击。
里外夹攻之下,安里的三千兵马损失惨重,只得狼狈撤回延城附近,再不敢深入“剿乱”,只能勉强维持着延城周边一小片区域的“安全”。出征时的傲气,早已被挫折和恐惧取代。
延城内,情况比城外更加微妙和危险。
安国侯何续率领两千击车都尉军,严密监控着城内的奴隶聚居区和市井街巷。巡逻的队伍比以前多了数倍,气氛紧张得如同绷紧的弓弦。然而,高压政策并不能扑灭人们心中的火种。城外“奴隶分田”、“汉军仁德”的消息,如同长了翅膀一样,通过各种隐秘的渠道传入城内——或许是某个冒险进出的商贩,或许是城墙戍卒的低语,或许是深夜从墙外射进来的、裹着消息的箭矢。 希望是一种比恐惧更强大的力量。
城内的奴隶、佃农乃至一些贫苦的自由民,虽然表面上依旧顺从,但他们的眼神不再麻木,开始有了闪烁的光芒。窃窃私语在暗巷、在工坊、在厨房里流传。 的抵抗开始出现:粮仓莫名起火(虽被及时扑灭),看守的士兵偶尔会“意外”落单并被袭击,工坊生产的军械速度明显变慢,甚至出现了次品。
何续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。他抓不到明显的首领,无法进行大规模镇压,但这种无处不在的暗流,让他感觉坐在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上。他知道,一旦城外的汉军正式攻城,或者城内的某种情绪积累到临界点,这座看似坚固的王城,可能会从内部瞬间瓦解。
龟兹王白鹰站在王宫的最高处,所能看到的,是四面楚歌。
西方,乾城被“汉军主力”(实为疑兵)围困,音信渐稀;通往乾城的道路上,他寄予厚望的两万援军大概率已凶多吉少(败军零星逃回,带来了黑风峡的噩耗);城外广阔的绿洲与田野,已尽数落入汉军和“叛民”之手,延城成了真正的孤岛;城内,人心浮动,暗潮汹涌。
康宁称病不再上朝,比利忧心忡忡地报告着府库日渐空虚,何续则不断请求增派兵力维持城内秩序… …
夕阳再次落下,将白鹰的身影拉得很长,很孤独。他手中摩挲着一枚来自中原的玉璧,冰凉的触感却无法熄灭他心中的焦灼。他知道,汉军的那位统帅张辽和那位可怕的谋士庞统,正在城外某处,静静地等待着,等待着他这座孤城最后的结局。
或许,是内部崩溃的烟火;或许,是最终决战的号角。
但无论如何,龟兹的天,已经变了。而他,昔日西域北道的巨擘之主,如今却发现自己能做的,竟然只剩下等待。
龟兹王宫的金碧辉煌,在跳动的烛火映照下,却投下更多沉重而扭曲的阴影。白鹰一夜未眠,独自坐在空荡的大殿王座之上,指尖那无意识的、令人心烦意乱的“嗒嗒”声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的沉默。
他的思绪穿透了宫墙,越过了延城,飞向了更遥远的时空。一天一夜的苦思,将他登基以来的种种,乃至龟兹与中原王朝数百年的恩怨纠葛,都在脑中翻腾了一遍。他想起了少年时在王室典籍中读到的记载,想起了先祖白霸的名字。
白霸……那是汉朝扶持的龟兹王,是得到中央王朝册封、授予印绶的正统!龟兹的王权,在法理上,曾经与遥远的洛阳紧密相连。而自己,白鹰,作为白霸的后裔,本该延续这条纽带。
然而,他做了什么?就为了敦煌那几个如同丧家之犬般逃来的奴隶主,他们哭诉着汉军如何“煽动奴隶、抢夺财产”,自己竟然头脑发热,以为可以凭借武力向重新经略西域的汉军展示肌肉,甚至联合了西域诸国凑出三十万大军(虽大多乌合之众)兵临敦煌城下,试图逼迫汉军交人、低头!
现在想来,这是何等的愚蠢和狂妄!这根本不是在对等的位置上进行外交博弈,这简直是叛逆!是在公然挑战汉廷在西域的权威和重塑秩序的决心。汉军此次前来,哪里是为了那区区几个庄园?哪里只是简单的报复?这分明是灭国之战!是为了彻底铲除他这个敢于带头挑衅、且内部矛盾已积重难返的王国,以此来震慑整个西域!
“先祖……我愧对先祖……”白鹰喃喃自语,手心冰凉。他一切的挣扎、算计,在此刻看来都如同笑话。利用安基救家心切?就算安基在黑风峡赢了,难道汉军就会退去吗?不会,那只会引来汉军更凶猛的反扑。镇压奴隶?就算杀光了城外的奴隶,城内的人心也早已离散,这座延城已经从根子上烂掉了。
想通了这一切,白鹰反而有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。抵抗,只有死路一条,而且会是整个白氏家族,乃至延城所有贵族被愤怒的奴隶和汉军一同碾碎的结局。投降,或许是唯一的生路,至少,或许能保全家族血脉。
就在他心绪稍定之时,殿外传来急促而狼狈的脚步声。击胡侯安基盔甲破损,满身血污,被两名同样狼狈的亲兵搀扶着,踉跄闯入大殿,“扑通”一声跪倒在地,声音嘶哑而绝望:
“大王!臣有罪!臣……臣中了汉军埋伏于黑风峡,两万大军……全军覆没矣!请大王速发援兵,救救乾城,救救……”他的声音带着哭腔,不知是为了损失的国之大军,还是为了他那即将不保的家族基业。
若是昨日,白鹰或会震怒、惊慌。但此刻,他心中只是泛起一丝冰冷的波澜。果然如此,汉军的谋士庞统,早已算定了一切。他甚至没有多看安基一眼,只是挥了挥手,声音疲惫而淡漠:“败军之将,还有何颜面求援?下去养伤吧,乾城……不必再救了。”
安基愕然抬头,似乎不敢相信国王如此反应,还想再说什么,却被白鹰眼中那一片死灰般的沉寂所慑,最终被侍从默默拖了下去。
紧接着,击车都尉安里更是狼狈不堪地跑了进来,他甚至连头盔都跑丢了,脸上满是烟尘与恐惧,身后只跟着不到十名残兵。 “大王!大王!不好了!城外那些贱奴……他们疯了!他们趁夜袭击了我的大营,人多势众,至少有五千之众!他们……他们不像奴隶,他们像疯子一样不怕死!我们……我们抵挡不住,三千王城卫队,就……就只剩这些了……”安里语无伦次,身体还在因恐惧而颤抖。
贵族老爷的军队被他们眼中的“贱奴”正面击溃!这个消息,比安基的战败更让殿内仅存的几位大臣感到刺骨的寒意。这意味着,汉军给予奴隶的不仅仅是武器,还有必胜的信念和复仇的勇气。贵族不可战胜的神话,破灭了。
安国侯何续几乎是和安里前后脚进来,他的脸色苍白,不再是往日那种沉稳,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焦虑:“大王!城内局势快要失控了!奴隶区的骚乱愈演愈烈,巡逻队屡遭袭击,粮仓虽保住但人心惶惶,各种谣言四起,都说汉军马上就要攻城,奴隶们就要里应外合……臣……臣的两千人快要弹压不住了!请大王再调王宫卫队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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