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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民富商苏半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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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04集:茶烟里的机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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晋商迷局:账册暗流

客堂的铜炉燃着上等的祁门红茶,烟丝袅袅缠上梁间的雕花,却暖不透空气里的冷意。张启山瞥了眼苏半城紧攥茶盏的指节,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像是要把青瓷茶盏捏碎一般。他忽然笑出声,指尖在八仙桌上轻轻叩着,那节奏不疾不徐,却像敲在苏半城的心尖上:“苏东家是晋商里的明白人,该知道‘江南织造’这四个字分量——每年朝廷采买的丝绸,光江宁、苏州两局的定银就够您汇通钱庄再开三家分号,更别说漕运、关税里的便利,可不是寻常利钱能比的。”

苏半城垂眸看着茶盏里浮沉的茶叶,碧绿色的叶片在温水里舒展,却驱不散他心头的阴霾。他声音压得平稳,听不出半分波澜:“张先生抬举了。我苏家做的是票号生意,讲究‘认票不认人’,最怕沾的就是官府里的‘特殊便利’。前几年平遥有家票号帮官府垫了军饷,最后还不是因为账目不清,掌柜的被押进大牢?”他刻意提起旧事,既是推脱,也是试探,想看看张启山的反应。

这话像根软刺,精准地扎在张启山的心上,让他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。但他毕竟是李鸿章府里的幕僚,城府极深,很快便调整好神色。他从袖中又摸出个锦盒,那锦盒绣着精致的云纹,一看便知价值不菲。他将锦盒轻轻推到苏半城面前,语气带着几分诱惑:“这里面是杭州织造局的岁贡样缎,您瞧瞧这成色——只要账册到手,明年起,江南丝绸的官采配额,您苏家能占三成。”

锦盒被打开的瞬间,宝蓝色的缎面映入眼帘,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缠枝莲,金线在烛火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,那细腻的做工、华贵的质感,是寻常商家连见都见不到的珍品。苏半城的目光在缎面上停留了片刻,心中并非毫无波澜。江南织造的诱惑,对任何一个商人来说都难以抗拒,尤其是晋商,多年来一直想在江南丝绸市场分一杯羹,却始终未能如愿。

可他很快便回过神,知道这看似丰厚的条件背后,藏着怎样的凶险。他没有伸手去触碰那缎面,只是将茶盏往桌上一放,动作稍重,茶汁溅出几滴在桌布上,留下深色的印记:“张先生,账册的事我是真不知情。若是您信不过,尽可让府里的人去我钱庄的库房查,只要不扰了客人存兑,我绝无二话。”他态度坚决,不给张启山任何纠缠的余地。

张启山盯着苏半城看了半晌,眼神锐利,仿佛要将他看穿。他知道苏半城是个难啃的硬骨头,既谨慎又精明,不会轻易上钩。沉默片刻后,他忽然收起锦盒,起身道:“苏东家是个谨慎人,我懂。但我家中堂说了,机会只给三日——三日后我再来,希望您能给个让彼此都满意的答复。”说罢,他拂了拂湖绸长衫的下摆,那长衫料子光滑,在烛火下泛着柔和的光泽,却掩不住他身上的强势。他脚步沉沉地走出客堂,乌篷马车的轱辘声很快消失在巷口的雨雾里,只留下满室的茶香和挥之不去的压抑。

苏半城看着桌上那杯凉透的茶,茶叶早已沉底,茶水失去了原本的温度,就像他此刻的心情。他知道张启山不会善罢甘休,这三日必定是多事之秋。他突然唤来老周,声音带着一丝急切:“去把平遥分号十年前的西征账册再搬来,我要再查一遍。”

老周应声而去,不多时便抱着一摞厚厚的账册走进来。这些账册用粗麻绳捆着,封面已经泛黄,边缘有些磨损,透着岁月的痕迹。苏半城将账册搬到密室的桌案上,密室里光线昏暗,只有一盏烛灯摇曳,映得他的身影在墙上忽明忽暗。他小心翼翼地解开麻绳,一本本翻开账册,指尖拂过泛黄的纸页,上面的字迹工整却有些模糊,记录着十年前左宗棠西征时的军需流水。

他一页页仔细查看,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。时间一点点过去,烛灯的灯芯烧得越来越短,灯油也消耗了大半。当他翻到其中一本账册时,目光突然停留在一行记录上:“八月廿三,拨银二万两,注‘军机处王大人亲提’,无西征粮台印鉴。”这正是之前让他心惊的那笔记录,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,似乎还有隐藏的信息没有被发现。

他继续往下翻,在账册的最后几页,发现了几处细微的墨迹改动痕迹。这些改动非常隐蔽,若不仔细观察,根本难以察觉。他找来放大镜,凑近账册仔细查看,终于看清了改动前的字迹。原来,除了“军机处王大人亲提”的二万两白银,还有一笔五千两的白银记录被人涂改,原本的备注是“用于军机处日常开销”,如今却被改成了“用于西征军需采买”。

苏半城的心猛地一沉,这意味着十年前的账目不仅仅是一笔违规拨款那么简单,很可能还存在着大规模的账目篡改。他意识到事情远比他想象的更加严重,这账册就像一颗定时炸弹,一旦曝光,不仅会牵扯出王文韶,还可能引发一系列官场震动,而他这个发现账册的人,必定会被卷入这场风波的中心,难以脱身。

就在这时,密室的门被轻轻敲响,老周的声音传了进来:“东家,平遥分号的老掌柜派人来了,说有要事求见。”苏半城皱了皱眉,这个时候平遥分号来人,难道是账册的事情泄露了?他连忙将账册收好,锁进铁匣,然后对门外说道:“让他到前堂等候,我马上就来。”

苏半城整理了一下衣衫,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中的不安,走出密室。来到前堂,只见一个穿着粗布长衫的中年男子正焦急地等候着,他面色憔悴,眼神里满是惶恐。见苏半城进来,中年男子连忙起身行礼:“小人见过苏东家,小人是平遥分号老掌柜的学徒,老掌柜让小人连夜赶来,有重要的事情向您禀报。”

苏半城示意他坐下,然后问道:“老掌柜让你过来,有什么要事?是不是关于十年前的西征账册?”中年男子点点头,声音有些颤抖:“东家,您猜对了。老掌柜说,十年前军机处的人来借账册时,他曾偷偷留下了一份副本,原本以为不会有什么用,可近日听说您在查那批账册,老掌柜担心您出事,就让小人把副本送来,还说当年参与账目改动的一个伙计还在世,或许能为您提供一些线索。”

苏半城心中一喜,没想到平遥分号的老掌柜竟然留了后手。这份副本和那个伙计,或许就是解开账册谜团的关键。他连忙说道:“快把副本拿来给我看看,那个伙计现在在哪里?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,以免夜长梦多。”

中年男子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,递给苏半城:“东家,这就是账册副本。老掌柜说,那个伙计现在在太原城郊的一个小村落里隐居,他已经把地址写在了纸上,让小人一并交给您。”苏半城接过油纸包和纸条,打开油纸包,里面果然是一本账册副本,上面的记录与他手中的账册一致,甚至还多了一些他之前没有发现的细节。

他又看了看纸条上的地址,将其小心收好,然后对中年男子说道:“辛苦你了,一路上奔波劳累,先下去歇息吧。明日一早,我会派人跟你一起去寻找那个伙计。”中年男子应声退下,苏半城拿着账册副本回到密室,再次仔细翻阅起来。

这一次,他有了新的发现。在副本的最后,老掌柜还夹了一张字条,上面记录着当年军机处的人借走账册的具体时间、人数以及他们的外貌特征。其中有一个人的描述引起了苏半城的注意——“身高七尺,面色微黑,左眉上方有一道疤痕”。这个特征让他想起了一个人,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是谁。

他反复回忆着,突然,一个名字在他脑海中浮现——张启山!他连忙回想今日见到张启山时的情景,张启山的身高、面色都与字条上的描述相符,只是他今日戴着帽子,眉上方是否有疤痕不得而知。难道当年篡改账册的人,与张启山有关?

苏半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如果真是这样,那张启山此次前来索要账册,就不仅仅是为了李鸿章,很可能还为了掩盖自己当年的罪行。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,也越来越危险。他知道,接下来的三日,他必须加倍小心,既要应对张启山的威胁,又要尽快找到那个伙计,揭开账册背后的真相。

他将账册副本和字条妥善收好,然后走到窗边,望着窗外的雨雾。雨还在下,淅淅沥沥,仿佛要将整个太原城淹没。他知道,这场雨不仅浇湿了街道,也浇透了他的心事。但他没有退缩,作为苏家的掌舵人,作为晋商的代表,他必须守住苏家的基业,也必须揭开这场官商迷局背后的黑暗,哪怕前方布满荆棘,他也只能一往无前。

第二日一早,苏半城便派了两个得力的伙计,跟着平遥分号来的中年男子前往城郊寻找那个伙计。他自己则留在钱庄,继续研究账册,希望能找到更多线索。同时,他也派人密切关注张启山的动向,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,立刻向他禀报。
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转眼便到了下午。派出去寻找伙计的人还没有回来,苏半城心中有些焦急。他担心那个伙计会出现意外,也担心张启山会提前找上门来。就在他坐立不安的时候,一个伙计匆匆跑进来,神色慌张地说道:“东家,不好了!张启山带着几个人来了,现在就在前堂等候,说有要事与您商议。”

苏半城心中一紧,张启山果然提前来了。他定了定神,整理了一下衣衫,然后说道:“知道了,我这就过去。”他深吸一口气,推开房门,朝着前堂走去。他知道,一场新的较量即将开始,而他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,才能在这场凶险的迷局中站稳脚跟。

来到前堂,只见张启山坐在椅子上,身边站着两个身材高大的壮汉,眼神凶狠,一看就不是善茬。张启山见苏半城进来,脸上露出一丝冷笑:“苏东家,没想到我会提前来吧?我这也是为了咱们双方都好,免得夜长梦多。怎么样,这三日考虑得差不多了吧?”

苏半城在张启山对面坐下,神色平静地说道:“张先生,不是我不给您面子,实在是我真的没有见过什么西征账册。您这样苦苦相逼,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。”

张启山脸色一沉,语气变得强硬起来:“苏东家,事到如今,你还想狡辩?我劝你还是识相点,把账册交出来,否则,别怪我不客气!我带来的这两位兄弟,可是练家子,若是伤了您钱庄的人,或者影响了您钱庄的生意,可就不好了。”他一边说,一边示意身边的壮汉上前一步,那壮汉身上的气势瞬间压得在场的伙计们不敢出声。

苏半城丝毫不惧,他看着张启山,语气坚定地说道:“张先生,我苏家在太原城立足多年,也不是任人欺负的。您若是想动粗,尽管试试,看看最后是谁吃亏。我相信,这太原城还有王法在,您总不能光天化日之下行凶吧?”

张启山没想到苏半城如此强硬,他愣了一下,随即冷笑道:“好,好一个苏半城!你果然有胆量。不过,我倒要看看,你的胆量能支撑你多久。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,交还是不交?”

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,派出去寻找伙计的人终于回来了。其中一个伙计快步走到苏半城身边,低声说道:“东家,找到了!那个伙计现在就在外面,我们把他带过来了。”

苏半城心中一喜,底气更足了。他看着张启山,嘴角露出一丝笑容:“张先生,或许您应该先听听这个人怎么说,再决定要不要逼我交账册。”他话音刚落,便示意伙计把那个伙计带进来。

很快,一个穿着破旧衣衫、面色苍老的男子走了进来。他看到张启山时,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,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。张启山看到这个男子,脸色骤变,他没想到这个当年参与账目改动的伙计竟然还活着,而且还被苏半城找到了。

苏半城看着那个伙计,温和地说道:“老人家,不要害怕,你只要把当年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,我会保你安全的。”

那个伙计定了定神,然后看着张启山,声音颤抖地说道:“张……张大人,当年……当年是您让我改动账目的,您还说……还说只要我照做,就给我一笔钱,让我远走高飞。我……我这些年一直活在愧疚和恐惧中,如今,我不想再隐瞒了。”

张启山脸色惨白,他厉声喝道:“你胡说!我根本不认识你,你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!”

“我没有胡说!”那个伙计情绪激动起来,“当年你左眉上方有一道疤痕,我记得清清楚楚!还有,你当时穿的是一件青色的长衫,上面绣着暗纹,这些我都没有记错!”

张启山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眉上方,虽然他今日戴着帽子,但那道疤痕确实存在。他知道,自己再也无法抵赖了。他看着苏半城,眼神中充满了恨意:“苏半城,你好手段!竟然找到了这个人证。不过,你以为这样就能奈何得了我吗?我背后有中堂大人撑腰,你若是敢把今日之事说出去,我保证你苏家在太原城永无宁日!”

苏半城看着张启山,语气冰冷地说道:“张先生,你以为李鸿章大人会为了一个篡改账目、欺上瞒下的人,与整个晋商为敌吗?你太天真了。今日之事,我本不想闹大,但你既然苦苦相逼,就别怪我不客气。我会把账册副本和这位老人家的证词一并交给按察使司,相信他们会给我一个公道,也会给朝廷一个交代。”

张启山知道自己大势已去,他看着苏半城,咬牙切齿地说道:“苏半城,你给我等着!咱们走着瞧!”说完,他带着身边的壮汉,狼狈地离开了汇通钱庄。

看着张启山离去的背影,苏半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。这场危机总算暂时化解了,但他知道,这只是开始,李鸿章派系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,接下来的路,依旧充满了挑战。他转头看向那个伙计,温和地说道:“老人家,谢谢你。你放心,我会遵守承诺,保你安全,还会给你一笔钱,让你安度晚年。”

那个伙计感激地看着苏半城,连连道谢。苏半城又安排人将他妥善安置好,然后对老周说道:“老周,把账册副本和相关证词整理好,明日一早,咱们一起去按察使司。这场官商迷局,也该有个说法了。”

老周点点头,心中对苏半城充满了敬佩。他知道,苏半城不仅守住了苏家的基业,也为晋商争回了一口气。

次日清晨,苏半城带着账册副本和证词,来到了按察使司。按察使看完这些证据后,脸色凝重,当即表示会立刻彻查此事。苏半城知道,接下来的日子,太原城必定会掀起一场风波,但他相信,正义或许会迟到,但绝不会缺席。

走出按察使司,阳光洒在苏半城的身上,温暖而明亮。他抬头望着天空,心中充满了希望。他知道,只要守住初心,坚守正义,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,他都能带领苏家,带领晋商,走出这片迷雾,迎来新的曙光。而那本承载着太多秘密的西征账册,也终将揭开所有的真相,让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罪恶,暴露在阳光之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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