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凉州启程还有三月,秦朗暂回了镇西侯府。
侯府的朱门依旧气派,只是门房见了他,眼神总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。
秦朗穿着件半旧的青布直裰,手里攥着从相府带回的卷宗,刚踏进二进院,就撞见主母王氏带着丫鬟往花厅去。
\"哟,这不是二少爷吗?\"
王氏的声音像淬了冰,鬓边的赤金点翠步摇随着她的笑晃得人眼晕,\"听说在幽州立了大功,怎么还穿得跟个穷酸秀才似的?\"
秦朗拱手行礼,没接话。他自小就知道,这位主母眼里,他这个庶子连府里的锦鲤都不如——锦鲤还能点缀侯府景致,他却总碍着嫡兄秦穆的眼。
\"母亲这话就不对了。\"
清脆的女声从月亮门后传来,秦云璐提着裙摆跑过来,藕荷色的衫子上沾着几片桃花瓣,\"二哥穿素色才显风骨,那些镶金戴银的,反倒落了俗套。\"
王氏瞪了女儿一眼,语气却软了些:\"就你惯着他。\"
说罢拂袖而去,路过秦朗身边时,珠钗扫过他的衣袖,带起一阵冷香,却比幽州的风雪还寒。
\"二哥别理她。\"
秦云璐凑过来,压低声音道,\"大哥前几日在兵部夸海口,说要替你去凉州,被父亲骂了一顿呢。\"
秦朗笑了笑。秦穆是嫡长子,却空有侯府光环,论谋略武功,连幽州的普通乡勇都不如。父亲秦明虽偏心嫡子,却还没糊涂到让秦穆去碰镇北王的玄甲军。
\"你怎么知道这些?\"秦朗问。
\"听丫鬟说的。\"
秦云璐眨眨眼,从袖中摸出卷东西塞给他,\"这是我抄的《凉州舆图》,去年从大哥书房偷的,或许对你有用。\"
展开一看,竟是份标注着北魏部落分布的密图,墨迹是女子特有的娟秀,却在关键关隘处用朱砂画了圈。秦朗心头微暖——整个侯府,也就这个三妹,总把他的事放在心上。
\"父亲在书房等着呢。\"
秦云璐推了他一把,\"小心些,昨日户部的人来,说大哥想求个凉州盐铁司的差事,被父亲驳回了。\"
秦朗走进书房时,秦明正对着一幅《镇西军防图》出神。
这位镇西侯鬓角已白,当年镇守西域的锐气被岁月磨成了沉稳,见秦朗进来,只抬了抬眼皮:\"幽州的事,苏相跟我说了。\"
\"全赖陛下洪福,苏相谋划。\"秦朗垂手而立。
秦明哼了声,指着图上的凉州地界:\"陈崇岳的玄甲军,比当年西梁铁骑还狠。你三叔就是死在他手里。\"
秦朗指尖微紧。他这位三叔,当年是镇西军的先锋,二十年前在凉州与陈崇岳交战时阵亡,尸骨至今没找回来。
\"父亲想让我......\"
\"我不想让你做什么。\"
秦明打断他,声音沉了下去,\"侯府嫡庶有别,你大哥将来要袭爵,你安安分分领个闲职,不比去凉州送死强?\"
这话像根刺,扎得秦朗喉头发紧。他知道父亲的意思——庶子再能干,也只是嫡子的垫脚石。可他查过三叔的旧案,当年那场败仗,分明是有人私通陈崇岳,泄露了行军路线。
\"儿子想去凉州。\"
秦朗抬头,\"不止为朝廷,也为三叔。\"
秦明猛地拍案,镇纸震得砚台里的墨汁溅出来:\"放肆!你以为你是谁?凭你也想翻二十年前的旧案?\"
秦朗没退:\"儿子只想查清真相。\"
父子俩对峙半晌,秦明忽然叹了口气,从抽屉里摸出块虎符碎片:\"这是你三叔的。当年他阵亡时,虎符断成了两半,另一半......或许在陈崇岳手里。\"
秦朗接过碎片,冰凉的金属硌得掌心发疼。
\"王氏求了我三次,想让秦穆跟你去凉州历练。\"
秦明忽然道,\"我没答应。你只需记住,你是镇西侯府的人,别做让侯府蒙羞的事。\"
这话听着像告诫,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。
秦朗躬身行礼,退出书房时,正撞见秦穆站在廊下,手里把玩着块玉佩,见他出来,皮笑肉不笑:\"二弟这就要成朝廷新贵了,可别忘了提携兄长。\"
秦朗没理他。秦穆这种人,给他根鸡毛就能当令箭,若是真带他去凉州,怕是会被陈崇岳的人当笑话看。
回到自己那间简陋的西厢房,母亲张玲正坐在灯下缝补。她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,鬓边簪着支素银簪子,见秦朗回来,慌忙起身:\"听说你要去凉州?那里风沙大,我给你缝了件棉里子的披风。\"
秦朗看着母亲鬓角的白发,喉头发堵。当年母亲是罪臣之女,被没入侯府做妾,这些年在王氏手下受了不少委屈,却总把最好的东西留给他。
\"娘,我不在的时候,您别总让着王氏。\"
张玲笑了笑,眼里泛起水光:\"娘这辈子就这样了,只盼你平平安安的。\"
她从匣子里摸出个锦囊,\"这是去相国寺求的平安符,里面有你出生时的胎发。\"
秦朗接过锦囊,指尖触到里面的硬物,忽然想起什么:\"娘,三叔阵亡那年,您在府里,有没有听说过什么异常?\"
张玲的脸色白了白,慌忙摇头:\"年代太久,记不清了......\"她的眼神躲闪,秦朗却看得分明——她知道些什么,只是不敢说。
夜渐深,秦朗坐在灯下翻看秦云璐给的舆图,忽然听到窗外有动静。他吹灭烛火,摸到窗边,却见秦云璐蹲在海棠树下,朝他招手。
\"我偷听到母亲跟大哥说话。\"
秦云璐压低声音,手里攥着块石头,\"说什么'三叔的旧部'、'虎符另一半'、'不能让二弟查到'......\"
秦朗心头一震。看来,三叔的死,果然和侯府有关,甚至可能牵扯到王氏和秦穆。
\"二哥小心。\"
秦云璐把石头塞给他,\"这是我攒的私房钱,你带着路上用。\"
石头下面,压着张银票,还有半块梅花糕——是他小时候最爱吃的,如今在侯府,早已没人记得。
秦朗望着三妹清亮的眼睛,忽然明白,这侯府虽冷,却总有几处暖意,支撑着他在这波谲云诡的棋局里,走得更稳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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