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曙光透过精致的窗棂,在北椋王府书房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凌寒坐在书案后,手里拿着一份墨迹未干的名单,眉头微蹙。
名单上,是昨夜墨尘根据最新情报整理出来的、近期与宰相府有过秘密接触的官员和势力。其中几个名字,让凌寒眼神微冷。
“工部侍郎刘琨,三日前深夜密会韩束门客于翠云楼,次日其侄即被调入西山皇陵督造司,那是个油水丰厚又远离中枢的闲职。”墨尘低声道,“还有武威侯府的二公子,上月输掉了西郊的跑马场,债主逼得紧,前日却突然还清了所有债务,来源不明,而武威侯……与韩束是同年进士。”
“收买,封口,拉拢。”凌寒放下名单,语气平淡,“韩相这是在织网。北境大胜,他怕我声望太高,更怕陛下因此对我更加倚重,动摇他文官之首的地位。所以急着稳固自己的阵营,顺便给我找点麻烦。”
“王爷,我们是否要反击?这些人的把柄,多少能查到一些。”墨尘问道。北椋在帝都经营多年,情报网络深植,真要动手,足以让韩束疼上好一阵。
“暂时不必。”凌寒摇头,“小打小闹,伤不了他的筋骨,反而打草惊蛇。他要织网,就让他织。网织得越大,破绽才越多。”他顿了顿,眼中闪过一丝锐利,“真正需要留意的,是西域。查清楚那些番僧的底细了吗?”
墨尘脸色凝重起来:“有些眉目,但还不确切。来的不是寻常喇嘛,更像是西域‘黑教’的苦行僧。这个教派在西域诸国被视为异端,崇拜‘大黑天’,据说与死亡、毁灭的古老祭祀有关,行事诡秘,手段残忍。他们与韩束勾结……所图恐怕不小。”
“黑教?大黑天?”凌寒若有所思。这名字,隐隐与“寂灭”有些关联。“继续查,务必弄清他们入京的真实目的,以及韩束许诺了他们什么。”
“是。”墨尘应下,又补充道,“另外,苏姑娘那边……今早侍女来报,姑娘昨夜似乎睡得不安稳,早起时神色有些倦怠,但姑娘自己说无碍。”
凌寒闻言,起身道:“我去看看。”
内院暖阁里,苏瑶正对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发愁。地心玉髓的药力基本吸收完了,接下来是漫长水磨工夫的温养,这些苦涩的汤药必不可少。听到脚步声,她抬起头,看到凌寒进来,放下药碗,起身道:“王爷。”
凌寒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,确实看到一丝掩不住的疲惫,眼底还有淡淡的青影。“昨夜没休息好?”
苏瑶轻轻摇头:“可能是换季,有些不适,不妨事。”她不想让他担心,更不愿提及昨夜那莫名心悸带来的不安感,那感觉虚无缥缈,说出来也无益。
凌寒走到她身边,很自然地伸出手指,搭在她的腕脉上。苏瑶微微一怔,没有抗拒。
温和的混沌之气,带着新领悟的、更加精微的“生”之意味,如同最细腻的溪流,悄然渗入她的经脉。这一次,苏瑶没有感到任何排斥,反而觉得那干涸的经脉如同久旱逢甘霖,传来舒适熨帖的感觉,连带着精神都清爽了几分。
但凌寒的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。在他的感知中,苏瑶的本源依旧脆弱,但除此之外,她的气血深处,似乎缠绕着一丝极其隐晦、几乎与她的生机融为一体的……阴冷气息?那气息非常淡,淡到若非他刚刚消化了一部分寂灭意志,对同类气息敏感度大增,根本无从察觉。它不像外来的侵蚀,更像是一种……沉睡的印记,或者共鸣?
“王爷?”苏瑶察觉到他神色的细微变化。
凌寒收回手,若无其事道:“恢复得比我想象中要好。药要坚持喝,若有任何不适,随时告诉我,不要硬撑。”他没有说出自己的发现,那气息太隐晦,贸然探查可能会惊动什么,或者给苏瑶带来不必要的恐慌。
“我会的。”苏瑶点头,心中却因他刚才瞬间的凝眉而闪过一丝疑虑。
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,凌寒便离开了。走出暖阁,他的脸色沉了下来。那丝气息……与寂灭同源,却又有所不同。难道与苏瑶的身世,或者药王谷那卷笔记有关?看来,对药王谷和那卷笔记的调查,也要加快了。
就在这时,一名王府侍卫匆匆而来,在墨尘耳边低语几句。墨尘脸色微变,上前对凌寒道:“王爷,宫里来人了,宣您即刻进宫觐见。是陛下身边的掌印大太监曹德忠亲自来的,已在正厅等候,看脸色……似乎有急事。”
凌寒眼神一凝。这么早,曹德忠亲自来宣?看来不是寻常召见。
“更衣,备车。”
……
皇宫,乾元殿。
气氛肃穆得有些压抑。皇帝端坐龙椅,脸色看不出喜怒,但眼底深处有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霾。殿下,文武百官分列两旁,宰相韩束站在文官首位,眼观鼻鼻观心,神情肃然。武官这边,几位勋贵老将也都在,只是脸色各异。
凌寒一身亲王蟒袍,步入大殿,步伐沉稳。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,好奇、探究、忌惮、嫉妒……不一而足。
“臣,凌寒,参见陛下。”凌寒躬身行礼。
“平身。”皇帝的声音有些沙哑,“北椋王北境大捷,扬我国威,劳苦功高。朕心甚慰。”
“为国守土,分内之事,不敢言功。”凌寒应对得体。
简单的寒暄后,皇帝话锋一转,语气沉了下来:“然则,近日朕接到数份密报,皆与北境相关,事关重大,朕不得不召集群臣,与北椋王当面厘清。”
来了。凌寒心中了然,面上却不动声色:“不知陛下所言,是何密报?”
皇帝示意了一下身旁的内侍。内侍展开一份奏折,尖声念道:“……查,北椋王凌寒,于落霞城之战中,擅用妖邪之术,役使亡魂,吞噬敌军生机,有伤天和,更兼其术诡异,恐非正道,长久以往,恐遭天谴,累及国运……此其一。”
“又查,北椋王麾下将领,于收复黑风隘口后,纵兵抢掠归附边民,强占田产,逼良为奴,致使民怨沸腾,有损朝廷仁德……此其二。”
“再查,北椋王府近年大肆聚敛钱财,其来源不明,与西域、南疆乃至海外商贾往来密切,恐有通敌资敌、图谋不轨之嫌……此其三!”
三条罪状,一条比一条狠毒!第一条直指凌寒的力量来源“不正”,暗指其为妖邪,动摇其功绩的合法性,甚至牵扯国运;第二条污其军纪,毁其名声;第三条更是直接扣上“通敌谋反”的帽子!
殿内一片哗然!虽然不少官员早已听到风声,但如此直白地在朝堂上宣读,还是令人心惊。不少目光偷偷看向韩束,只见他依旧垂目肃立,仿佛事不关己。
凌寒听完,脸上没有愤怒,反而露出一丝淡淡的、近乎嘲讽的笑意。他看向龙椅上的皇帝:“陛下,此等无稽之谈,不知出自何人之手?可有真凭实据?”
皇帝还未说话,御史队列中,一名中年御史已经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,正是周延。他手持笏板,义正辞严:“北椋王!此乃边关将士血书、受害百姓状纸,以及商路账目为证,岂容你狡辩!你身负异术,杀戮过甚,已违天道!纵兵行凶,更失民心!结交外邦,其心可诛!陛下,臣恳请彻查北椋王府,收缴北椋兵权,以正国法,以安民心!”
“臣附议!”
“臣亦附议!”
霎时间,又有七八名官员出列附和,都是韩束一系的骨干。显然早有准备。
武官队列中,几位与北椋交好的老将脸色难看,想要出声辩驳,却被凌寒以眼神制止。
凌寒看着慷慨激昂的周延,忽然问道:“周御史,你说边关将士血书,不知是哪位将士?姓甚名谁,隶属何部?受害百姓状纸,又是哪村哪户,被抢了何物,占了何田?商路账目,是与西域哪家商行,交易了何物,价值几何?”
他语速不快,声音也不高,但每一个问题都直指要害。周延被他问得一窒,这些“证据”本就是捕风捉影、牵强附会罗织而成,哪经得起这般细究?他强自镇定:“此等细节,自有有司查验!北椋王休要顾左右而言他,转移话题!”
“查验?”凌寒笑了,笑容转冷,“空口白牙,几份不知真假的所谓‘证据’,就能在朝堂之上构陷一方藩王,指控守边功臣?周御史,你的风闻奏事,未免也闻得太离谱了些!”他不再看周延,转向皇帝,朗声道:“陛下,北境之战,惨烈异常。我军将士浴血奋战,方保疆土不失。所谓‘妖邪之术’,不过是臣苦修所得之武道异象,杀敌保国而已,何来有伤天和?若杀敌卫国有错,莫非要让北蛮铁骑长驱直入,才合某些人的心意?”
他目光如电,扫过那些附议的官员,不少人被他目光所慑,低下头去。
“至于纵兵抢掠、逼良为奴。”凌寒语气更冷,“秦湘将军收复黑风隘口后,第一道军令便是‘安民’,开仓放粮,组织边民重建家园,所有缴获皆登记造册,用于抚恤和军需,何来抢掠?反倒是某些人,远在帝都,锦衣玉食,却对前线将士百般诋毁,对边民疾苦漠不关心,其心可诛!”
“至于通敌谋反……”凌寒顿了顿,忽然从袖中取出一份折叠的绢帛,双手呈上,“陛下,臣此番北归,途中偶然截获此物,正要呈报陛下。请陛下御览。”
曹德忠连忙上前接过,呈给老皇帝。
皇帝展开绢帛,只看了一眼,脸色就猛然一变!那上面,赫然是几封往来的密信抄本,内容正是韩束门人与西域某势力商议,如何借助北蛮战事拖垮北椋,并许诺事成之后,开放边境贸易,甚至割让部分利益的条款!虽然信中没有直接提及韩束名字,但其门人印章和约定暗语清晰可辨!
“韩爱卿!”皇帝猛地将绢帛拍在御案上,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,“你作何解释?!”
一直垂目不语的韩束,此刻终于抬起头,脸上竟无多少慌乱,反而露出一丝苦笑,出列跪倒:“陛下明鉴!此必是有人构陷老臣!老臣对陛下、对朝廷忠心耿耿,天地可鉴!岂会行此通敌卖国之举?此绢帛来历不明,字迹亦可伪造,万望陛下勿要偏信,寒了老臣之心啊!”他叩首下去,声音悲切。
他反应极快,一口咬定是伪造构陷,摆出忠臣被冤的姿态。
凌寒冷眼旁观。他早知道单凭这几封指向模糊的密信,扳不倒根深蒂固的韩束。他的目的,本就不是一击致命。
朝堂之上,瞬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。皇帝脸色阴沉,看着跪伏的韩束,又看看神色平静的凌寒,心中怒意翻腾,却又不得不权衡。韩束是他制衡武将的重要棋子,不能轻易动。但凌寒给出的“证据”,又像一根刺,扎进了他心里。更重要的是,凌寒展现出的强势和深不可测,让他感到了更大的威胁。
“此事……关系重大,不可偏听偏信。”皇帝缓缓开口,声音疲惫,“着大理寺、刑部、御史台三司会审,详查北椋王所奏之事,以及……北境相关诸般指控。在查清之前,任何人不得妄议!”
各打五十大板,暂时压下去。这是帝王最常用的平衡之术。
“陛下圣明!”百官齐声。
韩束叩首谢恩,起身时,与凌寒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。韩束眼中再无平日的温文,只剩下冰冷的寒芒。凌寒则回以淡漠的一瞥。
朝会在一片微妙的气氛中散去。
走出乾元殿,阳光刺眼。墨尘早已候在宫门外,见凌寒出来,连忙迎上。
“王爷,如何?”
“意料之中。”凌寒登上马车,闭目养神,“撕破脸了而已。接下来,才是见真章的时候。”
马车缓缓驶离皇宫。凌寒靠在车壁上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。朝堂上的交锋只是序幕,韩束绝不会善罢甘休,暗香阁的威胁也迫在眉睫。还有苏瑶体内那丝诡异的气息……
他忽然睁开眼,对车外的墨尘道:“回府后,让炎烁来见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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