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城的清晨,是被无数张雪白的纸片唤醒的。
这些纸并非祭文,却比祭文更能引人驻足。它们被贴在城门告示栏、茶楼酒肆的墙壁,甚至被孩童们当成新鲜的传单,在街头巷尾奔走相告。
纸上没有深奥的道理,只用最通俗的白话,将宣武门义诊那一日,回春堂孙大夫如何构陷惠民女医馆,又如何被当众揭穿的始末,写得明明白白。尤其是那位被孙大夫用五两银子收买的妇人,跪在女医馆前声泪俱下的忏悔,更是被描摹得活灵活现。
“我说什么来着!孙胡子就不是个好东西!”
“五两银子,就想毁人清白,断人生路,这心都黑透了!”
“太后娘娘说得对,这哪里是医术之争,分明就是构陷!”
舆论,就像被点燃的干柴,彻底倒向了苏浅月和她的女医馆。原本只是看热闹的百姓,此刻成了最坚定的拥护者。他们不再仅仅是病人,更像是这场战争中,手无寸铁却声势浩大的步兵。
而另一边,递上联名状纸的百余家医馆,正沉浸在一种悲壮而自得的氛围中。
回春堂后院,孙大夫与一众同道正在饮茶。他仿佛已经看到都察院的御史们在朝堂上慷慨陈词,看到那些守旧的大臣们痛心疾首,最终逼得皇帝不得不下旨,取缔女学,将一切拨乱反正。
“孙兄,高明啊!”济世堂的王大夫满面红光,“咱们这一招,叫‘请君入瓮’。她苏浅月不是喜欢把事情闹大吗?咱们就直接捅到朝堂上!在陛下面前,在文武百官面前,看她还怎么用那些乡野村妇的把戏来蛊惑人心!”
“正是!”孙大夫得意地捻着胡须,“她懂医术,难道还懂治国安邦的大道理?‘祖宗之法’四个字,就是压死她的四座大山!”
一个伙计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,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传单:“东家,不好了!外面……外面到处都贴着这个!”
孙大夫接过一看,那张因得意而涨红的脸,瞬间变成了酱紫色。
“无耻!卑劣!竟用此等下三滥的手段!”他气得浑身发抖,将那纸片撕得粉碎,“一群只会煽动愚民的妇人!上不得台面!我们不与她们争口舌之利,只等朝堂上的公断!”
他坚信,只要战场在朝堂,他们就立于不败之地。
坤宁宫内,却是一片与外界喧嚣截然不同的宁静。
柳絮、春桃,以及女学医科的几位核心女医官,全都屏息肃立。她们面前的长案上,铺满了账册、病历和一沓沓写满了字的纸张。
苏浅月没有看那些街头巷尾的传单,也没有理会都察院的动静。她只是平静地翻阅着这些天来整理出的资料。
“太后,按照您的吩咐,义诊三日的所有病历,共计一千三百二十七份,已全部分类整理完毕。”春桃的声音沉稳而清晰,“其中,风寒杂症九百余例,妇科杂病二百余例,跌打损伤八十余例,以及……疑难杂症三十六例。”
苏浅月的手指,在一份病历上停下。那是“土毒”患儿的记录,上面不仅有柳絮最初的诊断,还有她后来的纠正,以及患儿每日恢复情况的详细追踪。
“他们说我们医术不精,拿人命当儿戏。”苏浅月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,“那我们就把这一千三百二十七条人命的诊疗记录,摆在他们面前。”
她抬起头,看向柳絮等人:“他们用‘阴阳’、‘乾坤’这些空洞的词汇来攻击我们,那我们就用他们无法反驳的东西来回击。”
“柳絮。”
“学生在。”柳絮立刻上前一步。
“你负责将三十六例疑难杂症的病历,单独整理成册。每一例,都要写明病患初来时的症状,曾被哪些医馆、哪些大夫诊断过,诊断结果是什么。然后,写明我们的诊断依据、用药原理、治疗过程,以及最终的疗效。我要让所有人看到,我们治好的,恰恰是他们断定‘无药可医’的病人。”
“是!”柳絮的眼中燃起一团火。
“春桃。”
“奴婢在。”
“你派人去城中寻访,找到所有愿意作证的病患,尤其是那些被孙大夫之流延误过病情的。让他们亲手画押,写下证词。哀家不要虚言,只要事实。”
“是!”
“另外,”苏浅月从身后的书架上,抽出一本厚厚的册子,正是她穿越以来,用委屈币兑换的各种医书和现代医学知识的笔记,“将其中关于药理分析、病理检验的部分,摘抄出来。他们不是说我们‘乱了规矩’吗?哀家就让他们看看,什么叫真正的‘格物致知’。”
她要做的,不是写一篇辩驳的文章,而是呈上一份无可辩驳的、带着雷霆之势的“成果报告”。
这份报告,将由三部分组成:
一,数据。一千三百二十七个病例,痊愈率、好转率,精确到小数点。与传统医馆的治疗周期、费用做对比,一目了然。
二,案例。三十六个起死回生的铁证,每一个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,扇在那些声称“女子不行”的郎中脸上。
三,理论。来自另一个世界的、超越了这个时代的医学逻辑,用以碾压那些陈腐空洞的“阴阳”之说。
这不再是两个医馆的斗争,这是一场降维打击。
两日后,就在孙大夫等人翘首以盼,等着朝堂上为他们“主持公道”时,一份装帧精美、厚重如山的报告,被青禾亲自送进了宫,呈到了御书房赵玦的案头。
赵玦这两日憋了一肚子的火。他身为帝王,却不能凭自己的好恶,直接将那百余名郎中下狱。因为他们举的,是“祖宗之法”的旗。他若强行弹压,正中那些保守派臣子的下怀,会给他扣上一顶“不敬祖宗”、“偏信后宫”的帽子。
他翻开苏浅月呈上来的这份报告,起初还带着几分烦躁,可越看,他的眉头就皱得越紧,眼神也从烦躁,变成了震惊,最后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。
他看到了那惊人的一千三百二十七个病例。
他看到了那个被所有医馆判了死刑的“蛊胀”患儿,在苏浅月的诊断下,被确诊为“土毒”,并附上了详细的毒理分析和治疗方案,甚至还有患儿康复后,在母亲带领下入宫谢恩的记录。
他看到了一个被济世堂王大夫诊断为“血崩之兆”,只敢用温吞补药吊着性命的妇人,被女医官诊断为“子宫积瘀”,一剂破瘀行血的猛药下去,排出数升恶血,人反而精神了。后面附着王大夫那张“温补”的方子,和女医馆的方子,两相对比,高下立判。
一桩桩,一件件,白纸黑字,人证物证俱全。
这哪里是一份报告,这分明是一份诉状!控诉着那百余家医馆的无能、草率和为了利益而罔顾人命!
赵玦将报告重重合上,发出“啪”的一声巨响。他胸中的怒火,此刻已经燃烧到了极致,但他的声音,却出奇的平静。
“他们不是喜欢讲‘祖宗之法’吗?”赵玦缓缓站起身,走到殿中,负手而立,“朕的祖宗,打下这片江山,是为了让百姓安居乐业,不是为了让一群无能之辈,打着祖宗的旗号,去残害百姓,去打压真正能为民解忧的良医!”
他猛地转过身,目光如电,射向一旁的秉笔太监。
“传朕旨意!”
秉笔太监一个激灵,连忙跪地研墨。
“明日早朝,将这份报告,发给六部九卿,人手一份!让满朝文武都给朕睁大眼睛看清楚,谁在治病救人,谁在草菅人命!”
“再传旨都察院,将孙德春等人联名呈上的那份状纸,给朕原封不动地拿到朝堂上来!”
秉笔太监手一抖,墨汁滴落在地。他预感到,明天的早朝,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。
赵玦却没有停下,他踱步到窗前,看着外面朗朗乾坤,嘴里吐出最后一句话,那声音里,带着帝王不容置喙的威严与杀意。
“明日,朕要在金銮殿上,当着文武百官的面,亲自审一审这桩‘医道’大案!朕要让孙德春他们,对着这份铁证如山的诊疗成果,一个字、一个字地告诉朕——”
“什么是,祖宗之法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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