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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秦:扶苏的两千年救赎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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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3章 药石新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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腊月十五,太医署的议事堂里,药香与争论的气味同样浓烈。

长案两侧泾渭分明地坐着两群人:左侧是以太医令为首的传统太医,皆着深青官服,冠饰整齐,面前摊开着《黄帝内经》《伤寒杂病论》等典籍的竹简;右侧是墨家医者,只穿素色深衣,冠也不戴,案上摆的是这几天记录的船员病案、海外药石样本,以及几卷刚用炭笔画满图表的新帛。

居中主持的是扶苏。他没有坐在主位,而是选了长案北端的一张胡床,这样能看清每一个人的神情。

“开始吧。”他简短地说。

太医令率先起身,向扶苏一揖,然后转向墨家医者方向:“田先生日前呈交的《海外热症与陛下旧疾比勘录》,老夫与诸位同僚已反复研读。其中关于症状相似的论述,确有几分道理。然——”他话锋一转,从案上拈起一块赭石碎片,“先生据此推断陛下之疾是‘外邪深伏’,甚至提出用此石入药,老夫以为,太过冒险。”

田医者——那位三十出头的墨家医者——平静地抬头:“敢问太医令,冒险在何处?”

“其一,此石来历不明。海外蛮荒之地,土人巫医之术,岂可轻信?其二,其性未明。先生自己也说,此石粉稍多则引起呕吐腹痛,显是带毒之物。其三,最关键者——”太医令声音提高,“陛下乃万金之躯,龙体关乎国本。岂能以未经验证之蛮石,行‘以毒攻毒’之险招?”

堂内响起几声附和的低语。几位老太医频频点头。

田医者等他说完,才缓缓站起。他没有看太医令,而是走到堂中央悬挂的一幅人体经脉图前——那是太医署的旧物,绘着十二正经、奇经八脉,以及密密麻麻的穴位。

“太医令所言在理。但请容晚辈问几个问题。”他转向众人,“第一,三年前陛下在琅琊突发高热、红疹、头痛呕吐,当时诊为何症?用何药?”

一名参与过当年诊治的老太医答道:“诊为‘暑湿内蕴,外感风邪’,用白虎汤加减,佐以犀角、羚羊角清热。”

“可曾痊愈?”

老太医迟疑一瞬:“当时热退疹消,但……此后每年秋冬,陛下总会咳嗽加剧,痰中带血,且畏寒更甚。”

“这便是了。”田医者走回自己案前,展开一幅新绘的图表。帛上用炭笔画出两条曲线:一条是船员发病的时间线,标注着发热、出疹、退热、康复各阶段;另一条是嬴政三年来病情反复的时间线,每次恶化都与季节交替、劳累过度相关。

“诸位请看。船员之症,来得急,去得快,病愈后不再复发,且病愈者与病患同处亦不染病——这说明什么?”田医者自问自答,“说明此病,一人一生只得一次。得了,扛过去,身体便有了‘记性’,再不惧此邪。”

他手指移向嬴政的曲线:“而陛下之症,缠绵反复,看似每次用药后缓解,但根子未除,遇时机便发。晚辈以为,这不是寻常的‘暑湿’或‘风邪’,而是一种……会潜伏、会伺机再起的‘邪毒’。”

“邪毒?”太医令皱眉,“《内经》有言,‘正气存内,邪不可干’。陛下若真染邪毒,这些年服用的补气温阳之药,早该祛除才是。”

“若那邪毒,根本不在《内经》所述的‘风寒暑湿燥火’六淫之内呢?”田医者语出惊人。

堂内一片寂静。连扶苏都微微前倾了身体。

田医者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琉璃瓶——这是天工苑的新制品,透明度远胜铜镜。瓶中装着浑浊的液体,液里漂浮着一些细小的、肉眼难辨的絮状物。

“这是患病船员的痰液,以清水稀释千倍后所观。”他将琉璃瓶递给身旁一名墨家医者,那人立刻取来一架刚制成的“显微镜筒”——也是天工苑的试验品,由数枚水晶镜片叠成,可将微小之物放大数十倍。

几名太医好奇地凑过去。透过镜筒,他们看到了此生从未见过的景象:那些絮状物竟是由无数更小的、蠕动的微粒组成!

“这……这是什么妖物?”一名老太医失声。

“不是妖物,是病源。”田医者沉声道,“晚辈称其为‘微虫’。健康船员的痰液中无此物,病愈船员的痰液中亦无此物,唯独高热船员的痰液中,此物极多。晚辈推测,正是这些‘微虫’侵入人体,引发高热,而身体与之相争,便现红疹。待身体胜了,微虫尽灭,故不再病。”

太医令脸色发白,但仍强自镇定:“荒唐!《内经》有云,‘邪之所凑,其气必虚’,岂有什么‘微虫’……”

“那太医令如何解释,一人一生只得一次?”田医者追问,“若按《内经》六淫之说,风寒暑湿,年年皆有,为何此病只得一次?又为何病愈者再不染病?”

太医令语塞。

另一名墨家医者起身,捧起那块赭石:“而这‘退热石’,晚辈等研究发现,其粉末溶于水后,能使痰液中的‘微虫’迅速死亡。剂量得当,可杀灭病源而不伤人体太多。这,或许就是海外土人用此石治热症的真相。”

堂内炸开了锅。太医们纷纷站起,有斥责“离经叛道”的,有质疑“妖言惑众”的,也有陷入深思、沉默不语的。

扶苏轻轻咳嗽了一声。

争论声戛然而止。所有人都转向他。

“田医者。”扶苏开口,“你的‘微虫说’,可有更多证据?”

田医者深深一躬:“目前只在船员痰液中发现。但若陛下之症真是同类‘邪毒’,那么陛下的痰液、血液中,或许也有类似‘微虫’潜伏。只是……”他犹豫了一下,“要验证,需取陛下体液样本,且需陛下知情同意。”

“陛下不会同意。”太医令立刻道,“取龙体精血,乃大不敬!”

“若为治病呢?”扶苏问。

太医令跪倒在地:“殿下!此说终究只是推测!墨家这些‘显微’之术,所用器械皆为新造,原理未明,所见之物真伪难辨!岂可因此就断定陛下体内有‘微虫’,更岂可用蛮夷毒石入药?万一有失,臣等万死难赎!”

扶苏沉默地看着他,又看向田医者,以及堂中那些神色各异的面孔。

他知道太医令的担忧是对的——在这个时代,显微镜才刚刚诞生,细菌学说更是天方夜谭。田医者的假设太过超前,也太过危险。

但他更知道,嬴政的时间不多了。传统医术用了三年,只能缓解,无法根治。而每一次季节交替的恶化,都在消耗嬴政本已不多的元气。

“这样吧。”他最终道,“父皇的体液样本,暂不取。但田医者,你可以用其他方法验证你的假设。”

田医者抬头:“殿下的意思是……”

“船队带回了二十三种海外药材。”扶苏缓缓道,“你与太医署合作,一一验证这些药材对‘微虫’的效果。哪些能杀虫,哪些无效,哪些反助其势,全部记录在案。同时,继续研究陛下的历年脉案、用药记录,寻找与船员之症更具体的联系。”

他顿了顿:“至于那块‘退热石’……在确保安全之前,不得用于父皇。但你可以用它在船员身上继续试验,找出最安全、最有效的剂量与方法。”

太医令还想说什么,扶苏抬手制止:“太医令,墨家医者的方法或许新奇,但他们救回了那三名中毒的礼官,也稳住了船员的病情。这足以证明,他们的医术有其可取之处。”

他站起身,目光扫过众人:“孤不要求你们立刻接受‘微虫说’,但孤要求你们——放下成见,以实证为据。传统医籍要参详,新的发现也要重视。太医署与墨家医者,从今日起合署办公,所有研究记录共享,争议之处,以实验验证。”

这是前所未有的命令——让正统太医与“离经叛道”的墨家合作,甚至要他们接受那些匪夷所思的器械与理论。

太医令脸色变幻,最终深深伏地:“老臣……遵旨。”

田医者与其他墨家医者也齐齐行礼。

议事散后,扶苏没有立刻离开太医署。他让田医者单独留下,两人走到署后的药圃。冬日的圃中只有些耐寒的药草还绿着,大多数植株都已凋零。

“你刚才说的‘微虫’,有几成把握?”扶苏问。

田医者沉默片刻,坦诚道:“五成。器械太新,所见之物也可能是其他杂质。但……殿下,船员病愈后不再染病,这是铁一般的事实。而能造成这种事实的,绝不可能是‘风寒暑湿’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。一定有什么实实在在的‘病源’,被身体记住并打败了。”

扶苏点点头。他当然知道田医者是对的——虽然这个时代的认知还无法完全理解细菌和免疫系统,但方向是正确的。

“你需要多久,才能验证那些海外药材?”

“至少一个月。有些药材需要煎煮、炮制,有些需要提取精华,还要在病患身上分剂量试验。”田医者顿了顿,“但陛下……等得了那么久吗?”

扶苏望向皇宫的方向。铅灰色的云层低垂,像要压到宫殿的飞檐上。

“父皇的病情,入冬后确实在加重。”他轻声道,“太医令今早诊脉后说,痰中血丝比前日又多了一些。”

田医者脸色一肃:“那‘退热石’……”

“再等等。”扶苏打断他,“等你用船员试出最稳妥的剂量,等你找到其他辅助药物来中和毒性,等父皇……自己做出决定。”

他知道,这件事最终必须嬴政自己点头。那是生命的选择,没有人能替帝王承担这个后果。

“臣明白了。”田医者深深一揖,“臣会竭尽全力,尽快拿出方案。”

“去吧。”

田医者退下后,扶苏独自在药圃中站了许久。寒风穿过枯枝,发出呜咽般的声响。他想起前世那些医学史上的重大突破——往往都是从这样看似荒诞的假设开始,经过无数质疑、失败、甚至牺牲,才最终照亮人类对抗疾病的路。

而现在,他正站在这样一个历史节点上。一边是延续千年的传统医学体系,一边是刚刚破土的实证医学萌芽;一边是父皇日渐衰弱的生命,一边是充满未知与风险的解药。

他弯下腰,从土中拔起一株枯萎的草药。根须还带着泥土,在手中轻飘飘的,没有半分重量。

但就是这些看似脆弱的草木,千百年来救治了无数人。而现在,来自万里之外的石头,或许将续写这段历史。

扶苏松开手,枯草落回土中。

雪开始下了,细密的,无声的,落在药圃里,落在太医署的屋檐上,落在整个咸阳城。

而在这片寂静的落雪声中,一场关于生命、医学与信念的变革,正在这间古老的太医署里,悄然萌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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