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阶湿冷，简凝踩着高跟鞋往下走，脚步不稳。她一只手扶着墙，另一只手按在胸口，心跳像被什么拽着往前冲，喘不上气。刚才咳出的那口血还在舌尖发腥，她舔了下嘴唇，口脂已经糊开，沾到了牙上。
前面是萧砚的背影，他抱着萧晚，走得很快，但每一步都稳。他的月白长衫下摆蹭到了台阶边缘，沾了灰也没停下。腕间的松石串轻轻响了一下，像是碰到了棺材裂开时掉下的碎石。
“你走慢点。”简凝开口，声音哑。
萧砚没回头，“再慢毒就散到心口了。”
她说不出话来，只能继续往下走。墙上的字越来越模糊，走到一半时完全消失。空气变得厚重，呼吸像吸进一团湿棉花。她的旗袍贴在背上，冷汗顺着脊梁往下流。
突然，萧砚停住了。
他蹲下身，把萧晚放在地上。女孩脸色青白，嘴唇发紫，呼吸很浅。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，倒出一粒黑药丸塞进她嘴里。
“这是压毒的。”他说，“撑不了太久。”
简凝靠在墙上，“下面有解药？”
“有。”他站起身，“但也有人等着我们死。”
他说完继续走。台阶终于到了尽头，眼前是个方形石室，四面墙都是青砖砌的，正中间立着一块石碑，上面刻着七个名字：
萧砚
简凝
萧晚
陈伯
谢云启
裴渊
沈氏
名字底下各有一个凹槽，形状不同。其中一个已经被染红——那是简凝的名字，凹槽里还留着她刚才咳出的血迹。
“七人归位，血引门开。”萧砚走到石碑前，“我们现在进的是地宫第一层，真正的入口在下面。”
他伸手去摸石碑侧面，指尖划过一道细缝。那里有个小机关，需要钥匙才能打开。
简凝盯着那道缝，“你带钥匙了？”
“没有。”他说，“但我知道怎么开。”
他退后一步，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，刀刃薄而锋利。他抬起左手，在掌心划了一道。血立刻涌出来，他把手按在石碑底座的一个暗孔上。
血渗进去，石碑发出“咔”的一声轻响。
地面震动了一下，石碑缓缓移开，露出下面一道铁门。门上有个锁眼，形状像一片叶子。
“这锁要翡翠才能开。”他说。
简凝忽然明白了什么，“谢云启那枚戒指？”
萧砚点头，“他从不离身。但现在……我们得找别的办法。”
他蹲下身，仔细看铁门边缘。缝隙里有一点绿光闪了一下，像是玉质反光。他伸手抠了抠，指甲缝里带出一小块碎翡翠。
“有人来过。”他说，“而且留下了东西。”
他把碎翡翠放在掌心，对着上方透下来的微弱光线看。这不是普通的玉料，里面有一道天然纹路，像是一条蛇盘成的圈。
“这是信物。”他低声说，“守陵人的信物。只有拿着它的人，才能触发暗格。”
简凝靠着墙，脑子昏沉，“那你现在怎么办？”
萧砚没答。他把碎翡翠收进怀里，转身走向石室角落。那里堆着几块旧木板，是他刚才注意到的。他掀开最上面那块，下面压着一个铜盒。
盒子锈得很厉害，盖子上有两个字：**归真**
他用刀撬开盒子，里面是一卷黄纸和一把玉簪。玉簪通体翠绿，簪头雕成蛇形，眼睛是两颗红石。
“这是……”简凝想走近，腿一软差点摔倒。
萧砚回头看了她一眼，把玉簪拿起来，插进铁门的锁眼。
“咔哒”一声，锁开了。
铁门向下塌陷，露出一条更窄的石阶，通往更深的地方。一股冷风从下面吹上来，带着铁锈和腐木的味道。
“走吗？”他问。
简凝咬着牙，“你不下去？”
“我得先安顿萧晚。”他抱起妹妹，把她放在石碑旁边，“她不能进第二层，否则毒会发作得更快。”
他说完，从怀里拿出那个装着胭脂瓷片的布袋，递给简凝，“拿着。如果遇到机关，用它试试。这是你的东西，或许能保命。”
她接过布袋，手指发抖。
萧砚看了她一眼，“别碰墙上任何刻字，也别喝这里的水。如果听到铃声，立刻趴下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因为银铃响一次，就有人死。”他说完，转身走进新打开的石阶。
简凝站在原地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。
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布袋，又摸了摸嘴唇。口脂已经干了，裂开一道口子。她想起早上沈夫人亲她时的笑容，那只戴着翡翠镯子的手轻轻抚过她的脸。
她把布袋塞进旗袍内袋，慢慢跟了下去。
石阶比之前更陡，两边墙上开始出现小格子，像是放骨灰坛的位置。有些格子里空着，有些则摆着锈铁盒。她经过第三个格子时，发现里面有个褪色的布偶，穿着小小的旗袍，脸上画着眼睛和嘴。
她停下来看了一眼。
布偶的右手指向下方。
她心里一紧，加快脚步。刚走出几步，身后传来“咚”的一声闷响。
她回头，刚才那个格子里的布偶不见了。
她没停下，继续往下走。空气越来越冷，呼吸开始结霜。她的高跟鞋踩在石头上，声音被墙壁吸走，连回音都没有。
终于，她看到了萧砚。
他站在一间更大的石室门口，手里举着一盏油灯。灯光照出墙上四个大字：
**血脉为契**
门框两侧各有一道凹槽，左边是手掌印的形状，右边则是戒指的轮廓。
“你来了。”他说。
她走到他身边，“怎么开？”
“左手按左边，右手戴戒指的人按右边。”他说，“但我们没有谢云启。”
她想了想，“你是萧家嫡子，我是沈家血脉。也许……我们可以试试？”
萧砚看着她，“一旦启动，就不能停下。如果失败，门会封死，我们也出不去。”
“那你还想等谁？”她冷笑，“等沈夫人来认亲？等谢云启亲自送戒指？”
他没再说话，把手按在左边凹槽上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把右手贴在右边。
两人同时用力。
石门缓缓开启。
里面是个圆形密室，中央摆着一张石桌，桌上放着三样东西：
一本册子，一块玉牒，还有一支翡翠簪子。
萧砚走过去，拿起玉牒翻看。上面写着“沈氏嫡女，生于庚子年三月初七”，后面盖着官印。
“这是你的身份证明。”他说。
简凝拿起那本册子，翻开第一页，上面记录着一笔笔账目，金额巨大，收款人全是化名。最后一页写着：“军饷拨付清单——经手人：谢云启”。
她抬头，“这就是他要藏的东西？”
萧砚点头，“有了这个，裴渊就能动手。”
她又看向那支翡翠簪子。样式和刚才开锁的那支很像，但更完整。蛇眼的红石更大，像是真的血凝在里面。
她伸手想去拿。
萧砚突然抓住她的手腕。
“别碰。”他说，“这支簪子不是用来开门的。”
“那是干什么的？”
“是用来划阶的。”他松开她，“每一级台阶，都要用它划一下。少一次，机关就会启动。”
她皱眉，“谁定的规矩？”
“守陵人。”他说，“他们不让外人轻易拿到东西。”
他说完，拿起簪子，走向密室另一侧的石阶。那台阶比之前的更窄，只容一人通过，通向更高的地方。
他抬脚踏上第一级，用簪子在边缘划了一下。
“嚓”一声轻响，像是金属刮过石头。
他继续往上。
简凝站在下面，看着他的背影。油灯的光照在他肩上，松石串又响了一下。
就在他踏上第三级台阶时，簪子突然断了。
半截翡翠掉在地上，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萧砚僵住。
他低头看断簪，脸色变了。
密室四周的墙壁开始移动，发出沉重的摩擦声。
简凝抬头，看见天花板上缓缓降下七根铁链，每根末端都挂着一把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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